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4-11 11:15:30

《绛红雪白的花瓣》第十二章 Chapter Twelve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6-19 10:47 编辑

Chapter TwelvePart 1
亨利·拉克姆喜不自胜,心花怒放。他现在就在福克斯夫人的家里,坐在本该是她丈夫的椅子上吃蛋糕。“不好意思,等我一会儿亨利。”这是她优雅的身姿离开会客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而在他的脑海中,她仍旧站在他面前。她的姜黄色裙子点亮了整个房间,她的温柔让空气暖意融融,连周遭的物品都舍不得让她离开。
“再来点茶吗,拉克姆先生?“
亨利猛地一哆嗦,掉了些蛋糕碎屑在腿上。他都忘了福克斯夫人还有个仆人莎拉,她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是她就站在那里,在福克斯夫人干瘪混乱的行李当中显得毫不起眼,手里端着个满当当的托盘,脸上挂着假笑。从她的笑里,亨利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肯定像一个神经错乱的傻瓜。
“不用了,谢谢。”他说。
就在那一瞬,他的喜悦已经消失无踪,或者说,他是故意把它推得远远的,这总比被人看穿要好得多。这种喜悦究竟是什么呢?无非是对一位女性的沉溺,而沉溺是件可怕的事。
幸好,他不是天主教徒。只要他想,他可以既是牧师又是丈夫。而福克斯夫人,是个寡妇,也就是说,是单身。但是,就算暂且不提她是否愿意和一个像他这样无聊又笨拙的人在一起,亨利的心里也仍有顾虑,因为这有违他的信仰。
这种沉溺…这种迷恋…这种爱情,如果这算是爱情的话,是为上帝所知的…这段爱情偷去他太多的时间,日日夜夜,那些他本该为神奉献的时间。善行节约时间,而对一个女人的爱恋则相反。你可以用一个早晨的时间以各种方式追随耶稣行善举,并且在之后还有精力做更多的善事,但若是活在对爱情的渴望里,哪怕只是臆想,也足以吞噬一个人的全部时间,且让其一事无成。
亨利当然知道!已经太经常了,见不到福克斯夫人的那些时间如梦般流逝,好像只是在和她一次次见面之间的短暂停歇。她只需对他微微一笑,他就视若珍宝,其余什么都无法打动他了。白驹过隙,生命不息,而他最美好的岁月都沉湎于和那抹微笑有关的回忆里。可怎么会这样?
亨利啜了一口茶,在莎拉的注视下,他如坐针毡。她的目光太过直接,他能感觉的到。在她的注视下,他几乎无法弄掉膝盖上的面包屑。她到底想干什么?也许对于仆人来说,从失误中爬起来的人永远没有那些最开始就没有跌倒的人更谨慎。亨利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希望别人认为这是因为茶杯中的蒸汽。这个女孩得到了救济会的庇护,不过本质上她和那些他在圣吉尔斯见到的妓女们有什么区别么?在她土气的衣着下是同样赤裸的肉体,一个鲜活生动的容器,盛满了罪恶的过去。她并不美丽,这个女人莎拉,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她的存在充满撩拨地暗示着堕落的女性,但是并不让他心生触动。他想起福克斯夫人戴着手套的手,这立刻攥紧了他的心,比面前这个被救助的荡妇所能给出的任何幻想都更加充满诱惑。虽然她与福克斯夫人年纪相仿,身高相仿,体态相仿……他竟然对一个人有兴趣而对另一个漠不关心?上帝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女仆走开了,亨利终于得以整理他的裤子了。那些伟大的基督徒哲学家们会对此怎么说呢?他们会提醒他,女人如花一般繁盛和凋零,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她不复美丽,再过几十年她的肉体也将颓败,最后归于尘土。相比之下,万能的主有着永续的生命,是所有美丽的创造者,在创世的第一周便亲手造就了一切。
尽管如此,用对一个漂亮女人的热情去爱上帝能有多难呢!这会不会也是神的旨意呢?难道只有像麦克利什那样纯粹的恶女者才能成为神职人员吗?还有福克斯夫人去哪儿了?她刚才说只要一会儿的……她的姜黄色裙子已经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她温柔的声音也消散在寂静里,无迹可寻。
亨利坐在伯蒂·福克斯的椅子里,露出悲伤的笑容。他能做什么呢?他有勇气成为神职人员只是渴望着能打动福克斯夫人,不过如果他真的能赢得艾米琳的爱,他还会在意世界上别的事情吗?在遇到她之前,他的人生充满了痛苦——如果她也爱他,他还能抵挡体内渴望满足的野性呼唤吗?让他羞愧的是每次接过摄理教会的奖金的时候他都兴致缺缺,而现在只是在一个漂亮寡妇的会客厅里喝杯茶,他竟然狂喜到必须努力克制才能不在座位上得意忘形了!上帝必须把他从这种欢愉中拯救出来,他才能去拯救世界!
那是什么声音?从楼上传来的,隔着福克斯夫人小屋里的台阶和走廊,模糊不清……是……咳嗽声吗?是的,一阵可怕而剧烈的咳嗽声,像是从那些肮脏的贫民窟中的地窖里传来的声音……这和令他痴迷的是同一个声音吗?
又过了几分钟,亨利坐在那儿听着周围的动静,心里充满了焦虑。然后福克斯夫人回到了会客厅,面颊潮红,看上去却格外动人且平静。
“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亨利。”她说,声音像蜜一样柔顺。
艾格尼丝把最新一期的《伦敦新闻画报》放到腿上,恼怒而又沮丧。她刚看到一篇文章说英国女人平均只能活21917天。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这些报纸总是这么讨厌?他们就没别的事好干吗?这个世界真是要完蛋了。
她站了起来,任凭报纸滑落在地,向窗边走去。她仔细看了看窗台上是否有灰(不幸的是,当季的第一批飞虫已经孵化了,再认真检查也不为过),她把手搭在窗沿上,滚烫粘湿的额头倚着冷冰冰的玻璃,向花园里望去。那颗老杨树身上长满了新芽,可惜也长满了绿色的霉菌。下方的草坪修理得很干净,到处都能看见被镰刀和锄头整理过后露出的泥土。谢尔斯对花园的打理让艾格尼丝很忧伤。并不是说她不讨厌他来之前拉克姆家花园的样子,但是现在花园已经变样了,她又开始怀念树木周围那些鲜艳的雏菊,还有石板路边一簇簇黑绿色的菖兰嫩枝,特别是现在这些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谢尔斯在等待,他说,他在等待那些草“像样地”长回来。
艾格尼丝感到又一次泪意来袭,她紧紧地抓着窗沿想要忍住,但是一想起那些雏菊和野草,泪水还是一滴接一滴地从她脸庞滑落,她愈眨眼睛,眼泪就愈加汹涌。
21917天,她应该活不了那么久,因为她已经活了太久了。她还剩多少日子呢?她已经忘记所有学过的算术知识,也没办法算出来了。只有一件事是明确的:她所剩的日子,用最残酷而又真实的话说,是屈指可数的。
她知道,并不总是如此。生活在摩西时代的女人就空前的长寿,至少在英国是这样。哪怕是现在,在东方或者更遥远的地方,也会有已经解决了寿命和疾病之难题的智者(想必也有女智者?),然后活了一代又一代。他们的秘密就藏在那些通灵的小册子里,艾格尼丝把它们藏在自己的绣花篮子里。那上面的画是真正的神迹,圣人在被埋葬六个月后展露出生机和微笑,充满异域风情的黑人男子在火焰上舞蹈等等。毫无疑问还会有别的书,那些关于禁术的手稿,详细地解释了所有方法。人类所知的任何事肯定都在哪里有所记载,但是穆迪流动图书馆是否能允许一个好奇的女人进去查阅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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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4-11 11:22:02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4-11 11:29 编辑

Chapter TwelevePart 2
噢,但是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被诅咒了,一切对她来说都为时已晚,上帝抛弃了她,花园已毁,她的头疼痛不已,没有一条裙子的颜色是对的,杰罗德夫人对她的信件嗤之以鼻,她的发刷上都是掉下的头发,就连她鼓起勇气出门的时候天空也不祥地昏暗起来。像要窒息了一般,艾格尼丝拉开窗,将扭曲的面庞探出窗外去呼吸新鲜空气。
在地下,洗涤室女佣珍妮从艾格尼丝窗户底下的门里出来,为蘑菇地窖取来一桶肥沃的土壤。艾格尼丝可以看到那个女孩背部素黑裙子纽扣下紧绷的皮肤,弯腰后白色的花结更是凸显紧绷。一瞬间她对这个自己雇佣来的可怜小苦力涌上一股怜悯之心。两行热泪顺着她的脸颊垂直滴落,但还不等它们碰到下方那女孩儿,就已经被风吹偏了方向。
当拉克姆夫人从窗沿边移开、调整着双腿姿势以寻平衡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悲伤地不能自已了。
拉克姆夫人的一系列举动她的丈夫本应知晓,但是在佣人察觉到这些之前,威廉仍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之中、完全将艾格尼丝抛在了脑后好几个小时。
尽管他的心里有很多问题,但跟妻子没有关系。一颗焦虑的种子植根在了他的头脑,以令人担忧的速度生长——成为了一棵不安的杂草。苏糖对霍乱开的无心玩笑让他想起了一些严酷的统计数据:这种疾病每天都在伦敦这片不卫生的环境下繁殖滋生,夺去许许多多的生命——不只是那些妓女。没错,苏糖看起来如玫瑰般洁净,但她自己承认做到这样并不简单;在她周围净是污秽、潮湿和腐烂。谁知道她的同事会不会带着什么脏东西进屋呢?谁知道卡斯特薇夫人夫人墙上蔓延的病菌会不会威胁渗入到苏糖的卧室?她应受到更好的对待——他当然也是。他有必要步履沉重地走过粪池见他的爱人吗?他必须做的事情很清楚——解决方案很简单!他是有资金的啊!为什么?书中提到在两个月前,光是薰衣草水的销售业绩就可以了——这是一阵古怪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他说道。
门被打开了,莱蒂焦虑不安地出现了。
“噢,拉克姆先生,我很抱歉,但是,先生……”她转动着双眼,目光来回在威廉和刚才她跑上来的楼梯之间游移;身子献媚地端着。
“那么?”威廉鼓励道。“到底是什么,莱蒂?”
“是关于拉克姆夫人,先生。”她尖声说。“柯卢医生早就请过来了,先生,但是……我想的是你可能希望亲自去看看……我们当时就把门关了……没有干扰到任何事……”

“天哪!”威廉呼喊起来,对于自己被蒙在鼓里很恼怒,颇感身心交疲。“带我去看看这场灾难吧。”他跟着莱蒂匆匆下楼,边走边穿马甲。
在起居室里,福克斯夫人正在做一件客人看起来相当不礼貌的事。 她正将一摞在腿上折叠好的纸张装入信封,舔着封口还跟客人们说话。几个月前,当亨利·拉克姆第一次目睹这场景时,他的震惊不亚于看着她拿起镜子剔牙;而现在,他已经习惯了。白天里她的活动实在太多了,所以很多事必须同步进行。
“要我帮忙吗?”亨利提议道。
“好啊。”她说,便给了他一叠。
“这些是什么?”
“《圣经》经文,”她说,“给那些夜晚的无家可归者。”
“噢。”他瞄了一眼将要折叠的经文。《诗篇》31章即刻映入眼帘:“耶和华啊!求您恩待我,因为我在患难之中;我的眼睛因愁烦昏花,我的身、我的心也都衰残①”等等,都是一些鼓励的话。福克斯夫人的字迹很好辨认,毕竟是抄写多遍了。
亨利将经文叠好放入信封,舔了舔封口将之压紧。
“但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不幸之人真的会读这些吗?”
“穷困潦倒可能会降临在任何人身上,”她便说话边折叠这些经文,“至少这些经文可以给看守人和巡房护士们大声朗读。你知道当他们在床廊之间徘徊时就可能吟诵起任何他们想起来的经文以来安慰那些失眠的人。”
“真是个高尚的工作。”
“亨利,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做这个工作。他们不会让我来做的——他们说不能保证我的安全。仿佛掌握着我安全的不是上帝而是他们似的。
气氛陷入沉默,只剩折叠和舔舐的沙沙声。对亨利来说,这场默默无语的共享活动极其令人向往:他会很高兴坐在福克斯夫人的起居室用余下的五十年帮助她们。令人难过的是,英国只有那么多夜间庇护所,这些信封很快就装满了。福克斯夫人看着这些信封,舔了舔嘴唇,做出要吐的姿势,因为在她粉色的舌头上留下了刺鼻的味道——亨利的舌头同样如此。
“来杯热可可吧。”她对亨利说。
莱蒂带着她的主人穿过走廊,这些走廊是专门为仆人们设的便捷通道——从这栋房子归于威廉名下后他就没见过超过六次。现在她和威廉拉克姆站在了厨房门前。她默默示意,只要他们不做声偷偷进入厨房,就能看到非同一般的场景。
威廉急切地想摆脱这么愚蠢的动作然后把门猛地推开,然而他抑制住了冲动,按照莱蒂说的做了。就像舞台幕布无声拉开,门轻轻推开,房间里没有刺目的灯光和高悬的天花板,大家在准备他的食物,还有(当他目光向下看)两个女人也在忙碌着,这本不该感到惊讶——如果她们两人之中的一个不是他的妻子的话。
艾格尼丝和洗涤室女佣珍妮正肩并肩趴着在石板地上,背对着威廉,膝盖和手匍匐在地上,用硬毛刷配制一大桶肥皂水。边干活边聊着。
艾格尼丝边做事边哼着珍妮稍不熟悉一些的诗文,但是她同样热衷,小小的手指肌腱凸起明显。她踩着滑溜溜的脚穿行其间购置物品,拖到湿地上的衣服下摆随之来回拖动。
“好吧,夫人,”珍妮说,“我试着把每个盘子都洗成一样干净,但最后你不想洗手盅都变那么脏吧,对吧?”
“不不,当然不想,”艾格尼丝喘着气洗刷东西。
“我也不想,”珍妮继续这个话题,“我也不想啊。在这里厨师对我大喊大叫,对我挥动那些洗手指碗,当然我不否认上面的确可能会粘上蛋糕的油脂,但老实说,哎呀,夫人,这是洗手指碗,厨师肯定知道这些通常都很干净。”
“对,你说的对,”女主人艾格尼丝很同情,“可怜的孩子。”
“这儿,这以前是血迹,”珍妮说,开始提及先前她和拉克姆夫人在遮泥木板上留下的旧痕污渍。“老早之前留下的,不管我擦多少次,现在还看得到。”
拉克姆夫人蹲下去看那些污渍,她的肩膀碰到了珍妮的肩膀。
“让我试试,”她气喘着催促道。
注释:①文字选于圣经诗篇31篇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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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5-7 10:08:04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5-7 10:12 编辑

Chapter TwelvePart 3
威廉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她们。他大步跨进厨房,鞋子急促地从潮湿的地板上大步踏过,径直走向艾格尼丝。艾格尼丝仍然趴在地上,转过身来面向他。简妮没有转身,而是僵硬地蹲坐着,如同一只做了错事即将被痛打的小狗。
“你好,威廉。”艾格尼丝平静地说,一绺头发垂在一侧汗湿的眉毛边,她眨了眨眼。“柯卢医生到了吗?”
但威廉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用无力的抱怨来回应她。相反,他弯下腰,一只手绕过她的裙撑,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用力地将她从地面上拉了起来。当她困惑地跌进他的胸膛时,他高声宣布,“我没有允许你们擅自请柯卢医生来。我会让他给你开一片安眠药,然后让他离开。我认为他来这里的次数太过频繁,待的时间也太久了——这样能对你有什么好处?”
之后,他将她带出了厨房,穿过几扇门和走廊,来到楼梯旁。
“柯卢医生到的时候通知我。” 克拉拉从阴影里出来,拘谨地小跑着跟他上楼,他对她吩咐道。“告诉他,一片安眠药就够了!我会在书房里等他。”
在他的妻子安全地躺在床上后,威廉就立即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你也知道,亨利,”福克斯太太沉思着,审视着他们中间那一摞摇摇欲坠的写有地址的信封。“我很高兴我从来没有孩子。”
亨利差点把他那一大口热巧克力一股脑儿咽下去。“哦?为什么?”
福克斯太太斜倚在椅子上,一道柔和的阳光从窗帘间穿过,照亮她的脸庞。亨利以前从未注意到她太阳穴上淡紫色的静脉,还有她喉结上的红晕——他并不确定女人是否有喉结。
“有些时候我认为我的身上只有有限的…”她闭上眼睛,寻找着恰当的词语。“…汁液贡献给这个世界。如果我有孩子,我想我会把大部分都给他们,然而现在…”她用手指比了比房子里随处可见摆放凌乱的慈善用品,脸上半是遗憾半是满足。
“这是不是意味着,”亨利冒险地问了一句,“你认为所有信仰基督教的女人都不该生育?”
“啊,我可不会说‘应该’,”她答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认为这样做会释放出一股巨大的向善的力量么?”
“可是主的戒律中不是说过:‘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①’吗?”
她笑着望向窗外,在午后闪烁的阳光中眯了眯眼。也许天上飘过的只不过是一朵朵云朵,但是一个人如果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可以想象出一支大军正列队行进经过这栋房子,数不清的一大群人遮盖住了太阳,像一个人体构成的万条轮辐大车轮
“我觉得现在已经“生养”的足够多了,你觉得呢?”福克斯夫人叹了口气。“我们已经用那些惊恐又饥饿的人类,将这个世界装得满满的了,不是吗?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对待他们呢…”
“尽管如此,新生命的奇迹…”
“唉,亨利,如果你能亲眼见到…”她准备谈起她在救援协会的经历,但最终决定闭口不谈。满身水痘的婴儿被塞在妓女们的碗橱里,死去的孩子的尸体在泰晤士河里腐烂,这些回忆已经超过了可可粉舒缓神经的限度,即便对她来说也是太过不得体。
“说实在的,亨利。”她换了句说辞。“生养孩子没有什么值得歌颂的。而真诚的慈善行为,就是另一回事了…也许你应该试着把善举想成鸡蛋,而我们女人就是母鸡。受精后,鸡蛋除了育成更多小鸡外别无它用,但是纯粹的蛋就有用得多了!而且一只母鸡不知道能生多少只蛋呢!”
亨利的耳尖都红了,染上红晕的皮肤与他的金发形成了迷人的对比。“你肯定在开玩笑。”
“我当然没有,”她笑了。“难道你没有听过你的朋友博德利和阿什维尔是怎么评价我的吗?我可是把严肃刻在了骨头里。”接着她突然靠进自己的椅子,头向后懒洋洋地靠着,一幅筋疲力尽的样子。亨利看着她,为她担忧却又被深深吸引着。随着她的深呼吸,她的胸部撑起紧身衣,在柔软的布料下可以看见两处微妙的小包鼓着。
“福—福克斯夫人?”他结结巴巴地说,“你还好么?”
***当柯卢医生踏进威廉拉克姆的书房时,他意识到自己虽被礼貌的问候了,但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尊重。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在过去四五次拜访中注意到的,那些发生在拉克姆一家(包括他自己在这家里的地位)的变化。再没有坐在扶手椅上的聊天,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被奉上的雪茄和充满敬意的仰望。柯卢医生觉得今天他好像仅仅被视为一个药剂师被传唤至此,而不是作为一名杰出的神经衰弱研究专家被邀请而来。
“她现在应该睡了。”他说。
“很好,”拉克姆说。“如果我们没有讨论关于我太太最近一次复发的细节的话请一定原谅我。如果那算得上是复发。”
“如您所愿。”
也请原谅我,威廉想着,如果你再向我建议把艾格尼丝送进疯人院的话,我就把你请出去。我很富有,在我自己的家里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照看好的。如果艾格尼丝失去理智急需看护,我会去雇佣人来。如果有一天她实在太过疯狂需要强壮的看护控制她,我也能负担得起这样的费用。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医生,不要多管闲事。
威廉告诉医生,从今往后看诊将从每周一次改为每月一次,在感谢了他的来访之后,让乐迪送他离开。在柯卢离开的时候,他以为能在医生脸上发现一丝被羞辱的不甘——他想错了,对于柯卢医生这样的人来说,有太多人如镜子般反映出他们的重要性,当其中一扇镜子展现出没那么讨人喜欢的影像时,他们只需要转向别人就好。柯卢医生的下一个患者是一名崇拜他的老妇人;当光线再发生变化的时候,他才会再次看向那块拉克姆镜子。艾格尼丝·拉克姆的命运已经注定。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注释:①摘自《圣经》旧约-创世纪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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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5-7 10:13:42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5-7 10:17 编辑

Chapter 12 Part 4
柯卢被安全地送出去之后,威廉想着要去看看他的妻子,确保她睡得安稳,但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她厌恶他进入她的卧室。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她一切都好,甚至幻想出她脸上带着一种平静表情的样子。
稀奇的是,自从认识苏糖以来,他能够放下很多之前对艾格尼丝的深情与溺爱;她也不再把他看成是一个累赘,反而更像是一种挑战。就像对拉克姆香水产业的掌控,他曾以为是一个令人讨厌且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在苏糖的鼓励下,这已经成为一项有趣的冒险,同样地,征服困扰艾格尼丝的病魔成了对他能力的一次测试。他知道他的小妻子最看重什么,他会尽可能多满足她的需求。他知道她厌恶什么,他会为她剔除掉最坏的。
下定决心后,威廉平静地回到他手头上的工作中:他在估算如果让苏糖从她目前那个危险的居所中搬出来得需要什么。
当她的丈夫正考虑着细节的时候,艾格尼丝•拉克姆在足量的吗啡药效下睡着了。一节特意为病人准备的火车车厢笼罩在蒸汽中,在梦里等着她。她在里面已经安顿好了,她躺在靠窗的一张精致的小床上,头靠在枕头上,这样她可以看到外面。站长敲了敲她的窗户,问她是否一切都好,她回答了“是的”。然后汽笛声响,火车载着她驶向了卫健修道院。
两星期后,我们可以看到威廉·拉克姆正在对某个地方进行最后一次检查。今夜之后,他打算在这里度过他忙碌生活允许留下的所有时间。安置好最后一件家具,雇佣的工人也全都离开了,威廉现在能够随心所欲地查看整体的效果,看看这栋坐落在马里波恩修道院街上的漂亮房子看上去是否值得他在它们身上所花费的那一小部分财产。
他在前廊闲逛着,为了得到完美的效果,不厌其烦地重新摆弄水晶花瓶里的那一束玫瑰,在必要的地方修剪掉每朵花的茎干。自从在剑桥的那段特别注重外观的日子以来,他再未对审美上的细微之处有过如此多的关注。苏糖激发出了……该这么说,她激发出了他体内所有的东西。这些典雅的房间对她来说很适合,她如珠宝房如匣。
与卡斯特薇夫人的协议早已签署。那个老妇人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就同意了,事实上,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些什么?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第一次和她签约的男人了,他如今成熟十倍不止,反观她却已经衰老不少。他的最近一次拜访是在近午的时候,乳白色的晨光笼罩,尘埃颗粒在朦胧的光线中游走,让她看上去没有像夜晚红色火光照耀下那么恐怖,花哨的服饰显得她更加苍白。他把收据摊在她面前,那些收据都是来自最好的家具制造商、绸布商、瓦匠、玻璃商人,以及许多乔治•亨特先生雇佣的手工匠。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个在亨特先生名下加之一千英镑的银行账户。(当然威廉知道,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但鉴于继续维持下去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要给自己找尴尬呢?至于那个户名写着乔治·W·亨特的银行账户,如果他对税收的研究没有出错的话,那本身就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无论如何,也不管他名字怎样,卡斯特薇夫人看上去对他有着特别深刻的印象,甚至不用加以说服(除了一大笔额外支付的钱),她便把之前与苏糖的合约给撕了,放手让她成为他的专属财产。
“在如今情况下,我已经尽我所能给了她最好的照顾,”她最后说道。“为了我们之间长久的利益,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
如今,检查着修道院街上的房间,威廉放弃去回想她那张恐怖蜡黄且布满皱纹的老脸,确认这里一切都井然有序,完美无缺。他对自己这个爱巢非常有信心:理想的位置,理想的室内装饰,两性品味也调和得如此融洽。每把椅子和躺椅他都坐了,从每个有利的位置尽他所能地对室内的布置进行了观察评估。他检查了所有的小门,窗户,还有橱柜的盖子和壁架,书柜之类的东西,以确保没有卡住或者嘎吱作响。
浴室也是值得担忧的一个地方。他给浴室安装了热水管道,这件事做得对吗?这些水管很难看,就像拉克姆香水工厂里的笨重机械一样;或许苏糖本该会更高兴,如果他将它们换成独立的豪华洗衣盆?啊,可是他希望她保持干净,而且这些新“炽热”牌的浴缸都是最新奇的东西。关于热水器的操作说明书可能有一点复杂,而且这些也的确存在着爆炸的危险,但苏糖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一个洗澡就被炸去天国,他很确信这一点。而且这些“炽热”牌的新设计目前也是最安全的。“在将来,所有人都会有一个这样的产品。”售货员这样说道。(听到这句话,威廉禁不住要给这家伙好好上一堂关于商业的课,差一点就这么回应道:“不,不,不,你该这样说:普通人才会经常在经过美化的污水桶里洗,只有那些最时尚和富有的人才能有一个这样的产品。)
他慢慢走进卧室,然后,对床进行了第十次检查。感受着床单和床罩在指间的触感,他不时斜靠在枕头上来看墙上的版画(那是中国风味的,可不是色情画)以及墙纸图案在光线下闪耀的样子。所有这一切,他敢保证,她会很喜欢。
从外面看,这座房子很不起眼,几乎和两侧的房子一模一样。进入前廊的门虽正对着街道,但半遮半露地藏在一个昏黑的门廊里,避免了来自邻居的窥视。楼上没有租客,因为威廉已经租下了两个楼层,而且出于谨慎考虑(虽然他可以靠租金赚一大笔钱),他决定让上面的房间闲置。
威廉看了看他的手表。现在是1875年3月17日晚上九点钟。他要做的就剩下最后再去拜访一次卡斯特薇夫人,然后把苏糖带回她的新家。
亨利·拉克姆在外面,走在文明的半开发边缘,在这个本该是上床睡觉的时间,行走在黑暗中。亨利他天性不是一个夜猫子;他是日出即醒日落就忍不住打哈欠的那类人。然而今晚他却离开了他温暖的床,匆忙在睡衣外面套了几件衣服,再用一件冬天的长外套遮掩了他衣冠不整的外表,然后走了出去。
起初的几公里路旁还有着屋舍和路灯,但后面却变得越来越少,直到远方吉普赛营地里摇曳的篝火、从西部大铁路那里映出的诡异光环、以及上帝给予的自然光亮替代了它们。月光照着他前进的身影。他巨大的影子跟随着他,如同一群黑色老鼠般,在不平整的地面上敏捷地移动跳跃。他无视了它,专注于他自身笨拙的脚步;鞋带未系,他不停地大步向前。
我是一个怪物,他这么想着。
尽管天气寒冷,在黑暗中寻找前进的路也很困难,他仍然透过了他心灵的眼睛(或者其他任何可以看见她的眼睛)看到了埃米琳·福克斯慵懒地躺在铺着枕头的闺房里,浑身赤裸而且放荡不羁,邀请他来占有她。这次幻象几乎和他第一次把床单丢到一边并压下春梦带来的冲动时一样生动。虽然这幻象如此亮丽清晰,但这副关于他亲爱的友人的画面却完全是假的。上帝作证,他可从没看过福克斯夫人身体上除了脸和手以外的部分,所有脖子以下和手腕以上的部位都是他自己邪恶的幻想。他自己为她设计了一个身体,把希腊绘画中那些裸体的女神和水中仙女,以及恶魔送来的更下流的部位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只有那张脸是她自己的。
但是,天啊!她低语着,幽灵般苍白的手臂懒懒地伸入中间那个地方。天啊。
亨利手撑在大运河上一座矮桥的木质栏杆上,解开衣服,渴望得到释放。
“我们,”苏糖低声问道,“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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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5-7 10:18:30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5-7 10:24 编辑

Chapter TwelvePart 5
当威廉命令她(再常见不过了!)为“一次短途旅行”着装准备的时候,马车隆隆作响地驶过所有可能的地点,那些他本来想让他们去的地方。起初她以为他或许为了一些感伤的原因想去一趟法尔赛德酒吧;他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伤感,回忆着他俩的风流韵事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但是并不是这样的,当她看见那辆等候着的马车,她就知道他们不是去法尔赛德,现在他们已经路过了所有最棒的酒吧和餐厅,而驶向了通往克雷蒙园林那条错误的道路。
“这是我所知道的,”威廉温柔地调笑着,在车厢的昏暗中抚摸着她的肩膀,“要由你来发现。”
苏糖厌恶一切形式的恶作剧和谜语。“多么令人激动啊!”她深呼吸,并把她的鼻子贴到窗户上去。
威廉觉得这种孩童般的好奇很可爱—与他带着刚结婚的艾格尼丝去她的新家时她的表现相对比,更是让人愉悦了不是一点点。艾格尼丝一路上都在向后看,无论他如何恳求她别这样;苏糖却带着赤裸裸的期待朝前看。艾格尼丝太令人厌烦了(哭哭啼啼的又愁容满面)以至于他希望把她打昏,直到在新家里舒适地安顿下来再叫醒她;而对苏糖他则想要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就在这辆马车里,那么车厢行驶在这颠簸的路面上的震动更可以让她骑在自己身上。但是,除了抚摸她的肩膀,他没有做任何其他的动作:这是他生命中—他们两人的生命中—的重要场合,绝对不能被破坏。
这时,苏糖坐在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威廉在带她去他在诺丁山的家么?不,在艾奇韦尔路上他们向右转弯,而不是向前行驶。他是在带她去某个城郊偏僻的地方,适合谋杀她并且抛弃她的尸体?在她自己的小说里,她描述了太多的谋杀以至于这种可能性对她来说很真实;在任何情况,难道不是总有妓女死在她们男人的手里么?就在上周,据艾米所说的,有一具无头女尸在汉普斯特荒野上被发现并且损坏严重……
一次向侧面对拉克姆的偷瞥更让她确信:他因自鸣得意和欲望而容光焕发。所以,她把鼻子放回到玻璃,重新把嘴放在她呼出在那的扩散的冷凝峰上。
在旅途的最后,她被置于一个黑暗、每个面都不一样的十分现代的平台。不足的灯光和一排巨大庄严的树木交叉,每棵都有带着哥特式的复杂的枝干。当马车隆隆地驶向远方时,墓地般的寂静来临,而苏糖被拉着胳膊带入到这些奇特的新建筑之一的漆黑的门廊中去了。
威廉·拉克姆在她身边,黑暗中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当他寻找钥匙孔时他摩擦着她的裙子,她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和她裙子的沙沙声。这里多么安静啊!让她可以听到这种声音。这是什么的地方,有着这么空旷的氛围?突然她被一种不知名的,但是强大的情感所控制。她的心脏砰砰地跳动,她的双腿变得虚弱并且开始颤抖—几乎如同她即将被谋害一样。一种联系带着撕裂布的声音袭来;当威廉弯腰打开门时,她看见他的脸庞在撒旦的闪光中被照亮。他带着胡须的样子对她而言完全陌生。
这个男人正在改变我的生活,当钥匙转动、门晃动着打开的时候她这么想。我的生活像一枚硬币被抛起。
威廉点亮门厅的灯,命令苏糖站在底下,而他匆忙地进入每一间黑暗的房间点亮它们的灯。接着他回来,温柔地抓住她的手臂。
“这里,”他说,戏剧般地舒展他的手臂,”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
有那么一刻,所有事物都静止不动,一个动人的场面由三个要素组成: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以及一花瓶的红玫瑰。
然后,当拉克姆引领她进入客厅,震惊的苏糖惊呼道:“哦,威廉!”“哦,上帝啊!”到这里的一路上,她都在准备演戏,无论他的小惊喜是什么;但是现在没有假装的必要,因为她已在惊愕中眩晕。
“你在颤抖,” 他观察着,用他的双手来握住她的手,来确认这是真的。“你为什么颤抖?”
“哦,威廉!”当她反复看着他和那不可思议的豪华的房间,她的双眼变得湿润。“哦,威廉!”
起初他对这种表达感谢的样子感到惊讶,以一种他从未如同展现他欲望般的方式,害羞地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他意识到她真的被震撼了,作为这样快乐传递的工程师,他自尊心膨胀了起来。她看起来有昏厥的危险,所以他搂住她的肩膀并把她的脸转向他。他熟练地解开她下巴下方的丝带,脱下她的帽子,松开她头发里的发夹,这样她的金赭色大卷发像新剪的羊毛从篮子里掉出来那般流下。他感觉到他心脏正在作痛:如果这个瞬间可以永远持续该多好!
“那么?”他戏弄地要求道,“你不打算探索你的新家么?”
“哦,当然!”女孩叫着从他身边跳开。他愉快地看着她在房间里跳舞,让自己身体熟悉每件东西,用手掌接触物件和表面来宣誓主权,接着冲过门口到下一个房间去。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威廉不禁想起艾格尼丝在她搬入位于切普斯托别墅的家的第一天像一个生病、任性的孩子,对所有东西视若无睹,不在意他所作的一切准备。
当她站在书房的写字台前恍惚时他追上她,朝着她的耳朵低语,“我希望我考虑了所有事情。“她在茫然中接受了他的吻,低头盯着她在漆木上的影子。
“这是什么房间?”她问道。
他用他长着胡子的下巴亲吻她的脖子。“缝纫屋,更衣室,书房—任你喜欢。我并没有在里面添加很多—想着你可能需要一两件以前卡斯特薇夫人那里的东西。
“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都是安排好的。”
苏糖的脸庞变得苍白。噩梦的景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位穿着血红裙子的老妇人爬上通向苏糖卧室的画面;碗柜的门摇晃着打开展现出休格的《崛起与堕落》白色手稿的画面。卡斯特薇夫人绝对不能碰那些纸!在那些纸上,很多、很多事情都被归咎于一位叫做“杰蒂逊夫人”的女士—尤其是侵害她自己无辜的女儿,那位勇敢的女主角。
“我的房间……我过去的房间……”她支吾地说,“怎么……安排……”
“不要担心,”拉克姆笑着,“我很注意你的隐私。你不动,没有人会来动的。只要你愿意,我也会进行安排的。”他抚摸了她的脸,安抚她让血色回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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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5-7 10:25:29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5-7 10:33 编辑

Chapter TwelevePart 6

苏糖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向那扇落地窗,看着自己在玻璃上被映成四等分的倒影。窗格之间的角度略有不同,因此她影像的四部分并没有完全对上,直到她越走越近,影子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窗外有一个围墙围住的小花园,在夜色中几不可辨,但但园内某种大量的……可以说是绿色植物吧——证明她已经有了新家了,这里比银街绿意盎然多了。她逐渐褪去疑虑,重新变得愉悦起来。
“噢,威廉,”她再次叫起来,“这真的都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是的,是的,”他笑道,“单独为我俩准备的。我已经签了一辈子的租约了。”
“噢,威廉!”
接着她又一次地跑开了,她扯下手套丢在地上,用手一路抚过书架上一排排的书脊和墙纸上的凸起纹理。她从一个房间蹦跳到另一个房间,威廉跟在后面,每个房间里她都跳着同样的舞步以示庆祝,伸出手去感受这间屋子。拉克姆给她买了这样多的东西,简直都有好几个小推车那么多了!这个地方堆满了各色摆件;有用的,没用的,难看的,漂亮的,精细的,不实用的,所有这些,她可以看得出,都很昂贵。
“你看这个,看这个!”他不断地说着,“这里是浴缸,还有热水。用起来很简单,就算是个孩子……”
他演示着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享受现代式奢侈生活所需的步骤。
“照着做一遍,”他敦促她,因为她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让我知道你明白了,”至于她,她果然照做了一遍。
苏糖一边计算着威廉投在这个浴缸上的价格,一边移动得越来越快,从一个房间旋转到另一个,从桌子到壁橱再到书柜,她后背贴着墙壁滑行,就像一只发情的动物。她没有说话,而是发出一长串尖叫和呻吟以表示她的感激,威廉抓起她的手腕带她到了床上,这张床简直就像是一只巨兽,比他们熟悉的那张床还要花纹繁复。
他发现到她用探寻的眼光打量着床头的雕饰,甚至解开靴子的时候也没停下:那里没有贴镜子,除了有纹路的深色木头发亮外没有任何反光。威廉皱起眉头,思索他是否做了个正确的决定:他可不能随便把一面镜子嵌进有光泽的柚木里。噢,他考虑过这事的,因为想到他有多喜欢透过苏糖那张老床上的镜子,看着自己那硬硬的男人的玩意消失在她体内,那种湿滑的感觉。他甚至真的跟做家具的人提过,“我在想,好伙计,能不能……”
但是说到一半他就改变想法了,继续说道:“……在这雕刻一个小小的、装饰性的‘R’,就在靠近顶部的地方?”
现在,威廉仔细地观察着苏糖的脸,即使她正准备着把自己的身体给他。
“你怀念有镜子的时候吗?”他问道。
她笑了,“我有你看着我,我还要看我自己干嘛?”
她现在只穿着一件吊带,他的裤子那里胀起来了。他把她推倒在床垫上,观察着她张得大大的正看着床棚的双眼——对,顶蓬用的正是最好的比利时蕾丝!威廉几乎就要忍不住告诉她一切了:挑选家具时遇到的麻烦,那些他找到的稀有难寻的物品,捡到的那些便宜……但最好还是这样吧,还是别去戳破这层魔法童话般礼物的氛围了。
全能的上帝,她的阴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潮湿!她是处于一种怎样的境地啊!这都是因为他!
“但是,亲爱的威廉,”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喘着气说,“这里没有厨房。”
“厨房?”他就快要高潮了。“你不需要厨房,你这头小母鹅,”他呻吟道。“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说完他射在了她体内。
完事后,苏糖躺着他臂弯里,上百次地亲吻他的胸膛,因为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时刻不够投入而请求他的原谅。她说,她被他的慷慨吓到了——直到现在都还是这样。一下子见到太多东西了,她可怜的小脑袋还没回过神来,但是她的身体还有反应,他满可以验证!如果他以为只有他是一个人到达的高潮,而没有她同时的巨大欢愉的陪伴(就像他们遇见后的第一次那样)而感到遗憾,她很愿意等他再次重振雄风。或者如果他愿意的话,她可以为他口交?她向他保证,只要尝到那玩意,就足够引领她到意醉神迷的边缘。
不,威廉叹了口气,现在这样就好了。他累了,对他而言这一天也并不轻松。她因为到了新家而惊奇不已也是正常的。但一切都打理好了。他——或者说他的银行——将会每周给她寄生活费,足够她的生活开支了。在马里波恩路上有一连串棒极了的设施,包括Aldsworth酒店的早餐间,他极力推荐那里;那里的煎蛋格外出色。Warwick的鱼一流:她喜欢吃鱼吗?是的,她很爱吃鱼。哪种鱼特别好呢?噢,每一种都不错。她还用不着担心房子的清洁问题,还有洗衣服的事:他会雇一个姑娘帮她。
“哦不用了,威廉,这真的不必要,”苏糖抗议道,“当我想做家务的时候,我是很擅长的,你知道的。”(这完全不是真的,她在心里承认——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干过一次家务。但是如果这房子是属于她的,就让它完全属于她吧!)
确实,当她和威廉躺在刚刚初次“受洗过”的床上时,她越来越急切地想要一个人呆着。这件他送的礼物……她不敢相信他走后还会存在,而不是随他一并消失。她怎么样才能叫他离开呢!她愈加频繁地吻他的胸脯,像得了神经抽搐一样,她沿着一条线轻轻地啄下去一直到他的生殖器,希望以任何一种方式赶紧了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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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5-7 10:34:00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5-7 10:37 编辑

Chapter TwelevePart 7
“我必须走了.”,他说着,轻轻拍了她的肩背。
“这么快就要走了?”她低声道。
“公事。”他正准备穿他的衬衣,“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乐意和你的小窝更亲近点。”
“是我们的小窝。”她抗议道。(你的裤子在这里,傻瓜!这里!)
几分钟后,当他正抚摸着与她告别时,她亲了下他的手指,然后说,“这就像我所有的生日都一次过了一样。”
“天哪!”克拉姆大声地说。“我甚至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
苏糖一边笑,一边从她脑袋里一堆混乱争执着的回应中选择一个最完美的送别的语句,以最正确的话语来结束。
“我的生日就从此刻开始。”她说。
在关上门之后,为了以防威廉回来,苏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躺了一两分种。然后,慢慢地,她在床边荡腿,她的脚触碰到陌生的地板,然后站了起起来。她的紧身衣已经变得很皱,从她胸前滑落。她沉思着用手掌把它抚平,琢磨威廉是否像他吹嘘的那样已经想过所有事情了,甚至包括一个小小的熨斗。她一件件地重新穿上衣服。从她的小手提包里拿出小衣服刷她刷了她的裙子,让它变得很漂亮。在离开卧房时之前,她放下小衣服刷又拿起了手持镜,整理了一下头发,又从她干干的嘴唇上撕下一两片死皮。
“慢一点,再慢一点,”她大声提醒着自己,“你有的是大把的时间。“
最开始她去了她的……书房。没错,就是她的书房。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园。到了早上它就会被阳光笼罩,不是吗,并且露水会在整洁的草床和她不知道名字的外来植物上闪闪发光。她从卡丝特薇夫人那里的房间的小小窗户看到的,就只有脏兮兮屋顶和街上的交通拥堵;但在这里,她能看见草地和…那些绿油油的东西(植物)。
走廊里的红玫瑰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它们真正地刺激着她的鼻子。在把它们丢进属于它们的垃圾桶之前,她会让他们留在这个花瓶多久?她一直都讨厌鲜切花,尤其是玫瑰:它们的味道和它们绽放过后凋零的方式都让她无法忍受。她能忍受——风信子,百合,兰花——一样的花,它们的花瓣不会一片片的凋落,直到最后也是完整的。
然而这花束代表了威廉·拉克姆的关心,包括在他为她准备了这地方里。他造成了那么多的麻烦:他已经完全偿还了她培养他时有的麻烦!她探索自己的房间越多,就越能发现他的无微不至:手套伸张器和手套扑粉,鞋撑和戒指架,生火的风箱,暖床炉。他是真的想到这些东西,还是只是简单的胡乱应付去摄政街的商场然后买下她看到的这些东西?毫无疑问的是这里有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一个有磁性的刷子仍旧在它的盒子里,宣称可以卷头发和治愈偏头痛。一个专业填充好的貂皮蜷缩着躺在她的衣柜前面好像等待被剥皮,做成一个披肩,然后吊在里面。银、玻璃、瓷和黄铜的装饰品拥挤的摆在壁炉台上。两个化妆台连着,一个比另一个大却少了吸引力,就好像拉克姆在买了一个之后,又觉得另一个也不错,所以全部买下,将选择权给她。
这些暗示着他希望要她想做的任何改变吗?下这个结论还为时尚早。
这些该死的玫瑰!它们正用它们该死的味道充满整个房间——但是不,这不可能,这味道不可能只从一个花瓶中的花散发出来的。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过浓的香气,好似整个楼都吸入了香气十足的香皂。苏糖扭开落地窗,新鲜的夜晚空气冲进她的鼻子。她将头伸进黑暗里,深深地呼吸,用力嗅湿润的草的淡淡味道和她已经习惯的但现在却嗅不到的味道:肉和鱼,拉车马和小马驹的粪便,脏水汩汩流向排污管的气味。
当她站着吸气的时候,一股温暖的精液流到了她的大腿上,粘到了她的长裤上;她战栗了一下,握紧了拳头,用另一只手把窗户关上。接下做什么?如果她打开衣柜的门,找到一个银色的大碗和一盒毒药粉末,这些就在她需要它们所在的地方,会不会让她很惊讶呢?但她打开衣柜的门。里面是空的。
她跑回卧室,检查床下的每一边。没有夜壶。拉克姆认为她是什么?一个……?她找的单词,如果它存在,那么也在躲避着她……无论如何,她还记得她有一个厕所。感谢上帝,一个厕所!她立马跌跌撞撞地到那里去了。
这是一个阴森可怕的小房间,茶色的木地板擦的锃亮,还有闪亮的三色墙——釉面的青铜色瓦片贴在墙裙上,一块黑色的墙纸如同丝带环绕房间,天花板上是光滑的芥末黄镀层。所有的这些在陶制的浴缸、脸盆和厕所上投出十分特别的光。
~本章未完,待续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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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5-27 16:24:59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6-19 10:46 编辑

Chapter TwelvePart 8
苏糖坐在厕所里,这儿和卡斯特薇夫人家楼下的那个厕所没什么两样,如果不算那股荒谬的玫瑰味儿的话(那里的水被撒了香精)。我会很快习惯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排空她那发胀的膀胱。在她方便时她就放了些水到洗脸池里,然后准备用一条奢华的全棉毛巾洗手。她注意到,每个水平面都摆满了拉克姆的产品:全款大小和颜色的香皂、浴盐、药膏、乳霜、粉罐。她想象着威廉站在这里,花很久的时间整理这些瓶瓶罐罐,然后退后几步,眯起眼欣赏这些带着商标“R”的物品。这种想象使她身体颤,既高兴又不安。他是多么渴望得到她的认可啊!她肯定会用这里每一样东西涂遍全身,如果发现适合自己用的产品,再向他大唱赞歌。
但不是今晚。苏糖拨下厕所的冲水阀,然后她所有的污秽便神奇地被吞进了地下的某个地方。
从卫生间出来,她发现这所房子的其他地方并没有消失,奢华而安静,到处摆放着闪闪发亮的物品,而这一切,她才开始意识到,都等着她成为新主人。突然间,她的肩膀开始颤抖,眼泪涌进了双眼。
“噢我的老天,”她啜泣道,“我自由了!”
她再次突然行动起来,又从一个房间冲到另一个,不过这次更严重:她尖叫着,声音并不像少女那般悦耳动人,而是像个贫民区的野孩子一样,在狂喜中发出难听的咕哝和哭喊。
“这都是我的!都是给我的!”
她将玫瑰从花瓶里粗暴地抽出来,握拳揉碎了它们的根茎,并在洒满地的水迹中到处挥舞它们。她用花重重地抽打最近的门柱,带着一股强烈的满足感看着花瓣四散飞舞。她旋转着身体,将散落的花束抽打在墙上,直到地板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花茎也蔫坏破裂。
过后,为自己的放纵感到羞愧和烦恼,苏糖绊倒在书柜上——这个制作精美、光亮有泽、用玻璃作为前门、安了一个黄铜锁的书柜也是她的了,都是她的了!她甩开书柜的门,从架子上挑出看起来最重要的一册书,拿着到壁炉前的扶手椅上坐下,然后开始阅读。或者至少是,假装阅读;她承认自己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因为她的思绪漂泊不定,到处游移。她将一只手肘撑在扶手上,假作端庄地坐着,并还为此感到兴奋。她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托着书,另一只手的掌背抵着脸颊,就像是化妆时的支撑动作。苏糖盯着印刷的纸页,但她那呆滞目光里映出的并非是纸上的文字,而是她独自坐在一间高雅、装修精美的房间里的画面:苏糖假作正经地读着一本书,因为一本厚书独自停留在这间房里。
她像这样不知呆坐了多久,不时翻动书页。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苍白粗糙的手指拂过细小的印刷体。要不是有鱼鳞藓,这双拂过书页的手应当属于一位出身良好的淑女(还是说淑女们不会得这种病?)苏糖很确定在某个地方,在某间安静的公寓里,此时肯定有一位真正的淑女像她一样坐着,读着一本书。她们俩就像是一个人,一起阅读。
然而,那些字母在她眼中越变越浅,最后几乎没了影儿。她只好承认自己并没有在读这本书,她压根儿没留意这本书在讲什么,甚至不知道这本书叫什么。就像画家意识到光线不好便会收拾东西走人一样,苏糖合起书,放到椅子旁的地板上。当她站起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十分疲倦,膝盖发软,从头到脚都汗淋淋。
她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身体沉重地坐到床上。床边的桌子上并排摆放着一个装满水的水晶壶和一只玻璃杯,苏糖一把抓过水壶直接往嘴里倒,无心顾及至少两品脱的水洒了出来。喝饱后,她倒在枕头上,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脖子和胸前。
“对,我自由了,”她又说了一遍,却不像之前那般狂喜了。她的眼皮快要合上了,身体的一半已然麻木沉睡。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要查看卧室的衣橱。衣橱是空的,拉克姆为她挑选所有东西,却没有挑选睡衣。当他把她从卡斯特薇夫人那里领过来时,他不能只跟她说要带晚礼服!……啊,但那样他就会错失属于他的巨大惊喜了。
苏糖实在是太累了,她关掉所有的灯回到卧室,脱去衣服,任其堆散在地,然后爬上了床。然而,只过了一小会儿她又爬了下来,临近甜蜜睡梦的边缘,她那渴望睡眠的身体在抗议她的拖延。苏糖跪在床边,把床单的一角从床垫上扯下来,随后所见之景证实了她的猜想:这张床,不像她在卡斯特薇夫人那儿的那张旧床,床垫上没有罩着好几层干净的床单和油帆布。被拉克姆弄脏的那条是这里唯一的床单。她把这唯一的床单猛地扯下来,然后赤身裸体地躺到了同样光秃秃的床垫上。
她盖好暖和华丽的被子,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你想买什么床单都可以。她愉快地任凭困意像潮水一样蔓延,涌进她的脑海。明天早上她会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是她需要而拉克姆还没提供;明天早上她会构想她的自由生活会是什么样。
明天早上她会发现她忘了把火熄灭,炉边将会被燃尽的灰尘弄黑,而这里将不会有楼下卡斯特薇夫人过热的客厅里送来的暖意,不会有克里斯托弗带着一桶煤等在她门外。取而代之的是,此生头一遭,她将要遭受新的一天所带来的没有缓和的阴冷。
~本章完~
翻译 by Cris校对 by 路人戍终校 by 何以树屋字幕组-文翻组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商业用途本书版权归原作者Michel Faber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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