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11-20 12:34:06

《绛红雪白的花瓣》第十五章 Chapter Fifteen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8-2-23 13:03 编辑

ChapterFifteenPart1
这儿已经是春天了,每个认识艾格尼丝·拉克姆的人都惊异于她是如何从死神那里逃脱回来的。不久之前她才躺在她那间黑闷的房间里,跟一具尸体没两样;而现在,她打扮得轻快明丽,天使般的歌喉让整个宅子都变得亮堂起来——她已经准备好去拥抱这个社交季了。
“莱蒂,打开窗帘!”每到一处,她都这样大声喊着。
她整天都在练习:笔直地站立,优雅端庄地转身,微笑要迷人,走路不露足。在行走过程中要做到像脚踩滑轮一样既平滑又迅速是需要技巧的,而且只有极少数出色的人才能掌握此项技巧。“克拉拉,把书放在我头顶,然后站远点。”她对女仆说道。
艾格尼丝的活动范围并不局限于拉克姆宅子的四面高墙之内:她常常去牛津街和摄政街闲逛,然后带回大大小小白底条纹的包裹。威尔士亲王可能还逗留在里维埃拉,但对艾格尼丝·拉克姆来说,那场百日盛宴已经开始了。她觉得自己几乎又是一个初次涉宴的少女!
当然,这一切都得感谢她的守护天使。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人爱着她并希望她一切安好,让她振奋不已。能够真正地被人深入地理解,真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她的守护天使知道,她追求在社交季上的成功是有更崇高原因的——那并不是出于无聊的一时冲动,而是一场善恶之间的争斗。邪恶正是让她生病的罪魁祸首,而且还极尽全力地阻止她在上流社会获得一席之地;在她的灵魂拯救者,以及古奇夫人那些小小的玫瑰色药丸的帮助下,她正把邪恶驱逐出她的生活。那些药丸每个大小都和珠片差不多,但对她的头痛却成效显著。
十二双羔羊皮手套昨天就已经送到了。一开始用这些就足够了,虽然她知道还会用上更多手套,因为这些蠢玩意儿根本不能洗。(“说实话,克拉拉,我真不明白,在我们这些女士们不得不经常更换这些简单必需品的时候,为什么那些人要对那些知识上的‘伟大进步’大惊小怪!”)艾格尼丝把一双新的小山羊皮手套套在了手套撑具上,把它们撑开,但是大拇指即使擦了粉也还是穿不进去。太荒谬了!她的大拇指并没有变粗,不是吗?克拉拉向她保证过,它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
手套只是上百件让她困扰的事情之一。比如说,她必须得尽快决定这次社交季用的香水。过去的几年里她一直避免使用任何拉克姆牌香水,生怕自己成为公公产业的一个活体代言,这可冒犯了那些品位高格的上流人士。然而,最近的妇女杂志都一致认为,真正精致的女士所用的香水应仅限于古龙水或是薰衣草香水;而这两样,既然不同制造商生产的都没啥不同,用拉克姆家的又有什么不好呢?毕竟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仅仅是出于道德层面的考虑。还有,在卡卡居克举行的槌球比赛日上,她该穿上那件白色丝绸裙吗?天气让人没办法放心,而且她的裙子可能会被弄脏弄湿,但是白色和她特别的搭,其他人也不会穿这个。当然她可以让勒奎尔夫人(她的新裁缝)给她的裙子添上褶边,但这样能解决问题吗?艾格尼丝能够预想她在打槌球的同时,还得费力提着裙带上的褶边,这得有多困难。
古氏夫人的来访,以及她那些关于药丸还有友好药剂师的建议(“戈斯林那个满腹牢骚的老家伙只会对你说教一番,但是其他药剂师,如果你朝他们温柔地眨眨眼,根本就不会有问题。”)给艾格尼丝的生活质量带来了不小的改变。因此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尽可能多地去接待那些来访的贵妇们。她要向所有人传递一条讯息:艾格尼丝·拉克姆夫人‘回来了’!
在那段长达数月的病痛折磨和金钱羞辱的黑暗日子里收到的所有拜访名帖,都已经被她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崭新的名片——新的访客,来看望焕然一新的艾格尼丝·拉克姆。
今天要来拜访的是安弗利特夫人。这位可亲的妇人,选择在四五点钟的时候拜访,而不是三四点,表明她并没有把艾格尼丝看作是一个久病初愈试图重返上流社会的患者,而是一个进行日常社交来往的健康人。她真是太善良了!
两年前的舞会上,艾格尼丝曾经瞥过安弗利特夫人一眼,对她有个模糊的印象。如今她鲜活地在这里,与艾格尼丝的印象有明显不同。那时的安弗利特夫人,不客气地说,是个身材丰满且满脸雀斑的女人;而今天,在艾格尼丝的客厅里,她身材纤瘦得跟芦苇一样,脸庞白皙无暇。当然,艾格尼丝非常好奇,急切地想把那些礼数都丢到一边然后一问究竟,但最后,还是安弗利特夫人主动说出了自己的秘密:(1)一份包含水,生胡萝卜加满口量的牛尾汤的食谱,以及(2)罗兰家的卡尔多润肤霜,加上一点点擦脸粉收尾。
“我都认不出来您了!”艾格尼丝称赞道。
“您太夸奖了”
“一点也不”
(事实上,虽然安弗利特夫人看上去很可爱,但这个可爱的妇人提了好几次“婴儿”和“母亲”,似乎错觉这是一个适合讨论的话题,这让艾格尼丝有非常少许的心烦意乱。刚分娩完就回归上流社会,对安弗利特夫人来说是不是太快一点了?艾格尼丝的确有些好奇,但本着一种慷慨大方的精神,她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先放到了一边。可不能嘲笑社交季的同盟!)
“拉克姆夫人,您看上去简直棒极了。您又有什么秘诀呢?”
艾格尼丝只是笑了笑。她现在已经吸取了教训,除了那些她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之外,在其他人面前绝口不提她的守护天使。
现在艾格尼丝站在她卧室的窗旁,希望她的守护天使能够出现在拉克姆宅子大门外的那棵树下。她的手渴望着能够挥舞。但不是你开口就有奇迹发生的;只有当上帝那威严的双眼歇息片刻之时,我们的天使利用他的一时疏忽大意,才会偷偷降下恩赐,奇迹才会发生。艾格尼丝觉得,上帝是一个英国国教徒,而我们的天使却是真正的信仰归属。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并不稳定,不能够在其他任何一件事上达成共识,只是他们不能分开,否则邪恶便会欣喜地趁虚而入。所以他们相互包容着彼此,然后竭尽所能去照看这个世界。
艾格尼丝移到镜子前, 端详着她自己的脸庞。她将近二十有五了,而且隐约有着衰老的迹象。她必须竭尽全力去保护自己免于伤害与衰老,因为有些事情仅仅靠睡眠是解决不了的。每晚她都会在梦中前去康健修道院,在那里她神圣的修女们会安抚她并照顾她。但如果当她到达那常春藤顶饰的大门前,身体情况特别糟糕的话,她们会摇头然后温柔地叱责她。随后她就会知道当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仍会处在痛苦之中。
她现在正处于疼痛之中。她右眼前闪烁着雪花落下的幻像,后方还有一阵脉动击痛。会不会是因为在喝鸡肉汤时发生的一点小事故,让她不经意间地把服食的最后一片玫瑰色小药丸又吐了出来?或许她应该再吃一片……虽然她更愿意喝一小口戈弗雷的甜香酒,因为那个小意外在她嘴里留下了苦涩的味道。
在她的左眉,在她眼睛上方新月形金发刘海里,几乎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伤疤,是她小时候在一个秋天留下的。那条伤疤是永久性的,一个难以抹去的瑕疵。肉体的脆弱是多么让人感到害怕!她皱了皱眉头,随即很快地舒展开,生怕那些皱纹会永久铭刻在她的额头上。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她的守护天使正站在她身后。像雪花石膏一样光滑微冷的双手,正放在她太阳穴附近,轻柔的按摩着。魂灵的手指穿透进她皮肤,深入她的颅骨,虽无实质,但依旧满足于如同有指甲轻刮痒处一般。它们找到病痛的源头所在,拉扯着它,然后一团邪恶就从艾格尼丝的灵魂中脱离出去,就像拔掉橙肉上的经络网。她愉悦地颤抖着,感觉到她赤裸的灵魂如同被清洗过一般。
她睁开眼,有些疑惑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四肢伸开仰面向上。她盯着慢慢旋转的天花板,还有上下颠倒的克拉拉那张焦虑的脸。
“需要我叫人帮忙吗?夫人。”仆女询问道。
“当然不需要,”艾格尼丝用力地眨着眼睛,说道。“我现在好得很。”
“那个哈里斯医生看上去是个好人”克拉拉建议道,提到了上次拉克姆夫人突发状况时在场的那个医生。“他一点也不像柯留医生。需要我……?”
“不,克拉拉。扶我站起来。”
“他特别在意您的晕倒,” 仆人坚持说道,一边扶着她的女主人从地板上起来。
“我记得,他很年轻……也很帅气,”艾格尼丝喘息道,有点头晕摇摆地站起来。“怪不得你想……再见他一面。但我们不能浪费他的时间,不是吗?”
“夫人,我只是在为您的健康着想,”克拉拉坚持道,她有点被惹恼了。“拉克姆先生说过,如果您的情况不好我们必须得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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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11-20 12:35:47

RE: 《绛红雪白的花瓣》第十五章 Chapter Fifteen(未完待续)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11-20 12:38 编辑

Chapter FifteenPart 2
艾格尼丝不住抽筋,手如同鸟爪一般,紧紧抓住克拉拉的手臂。
“你不能将着事告诉威廉。”她低声说。
“可是拉克姆先生说——”
“‘拉克姆先生’不需要知道所有事,”艾格尼丝坚持说,她似乎被舌尖上的火焰鼓舞着,要再次掌控克拉拉。“比方说,他不需要知道你从哪里找到钱买紧身衣。它是多合你身啊,可是……我们女士是有资格保留一些秘密的,对吗?”
克拉拉的脸苍白起来。“对,夫人。”
“现在,”艾格尼丝叹了口气,仔细地抚平她衣袖上的折痕。“请你行行好,帮我拿点戈弗雷氏香酒①吧。”
柔和的清风像个爱玩调皮的鬼孩子,间或从落地窗穿进来,翻动苏糖的小说书页。她已经很久没有提笔了。轻风拂过,纸张扬起,擦过沾满墨水的笔尖,留下一串风写就的乱语。苏糖并没有注意到风的行径,只是继续心不在焉地斜看着她小花园里的树叶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的样子。
苏糖的写字桌移到了敞开的窗户旁,近得足以让她呼吸到屋子外的新鲜空气,还有从玫瑰花丛下飘来的泥土气息。苏糖曾经以为这样能激发自己的写作灵感,然而至今为止,脑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不过这已经算是进步了,至少她还醒着,总好过她把手稿带到床上……
屋外,在她前方不远,有一条小径,那里看起来几乎没有人走过。一对燕子正忙着来回飞跳,为了建造巢穴而收集碎屑。如果它们在玫瑰花丛里安家,岂不会更好吗?但它们没有。它们对于苏糖那片茂密的小树丛最大的兴趣,莫过于去偷一根小树枝,然后叼到其他地方去建巢。
纸张再次被风吹起,这次连笔也被吹动了,滚到了桌面上。苏糖猛然向前伸手,结果反而碰到了墨水瓶,三四点大墨滴脱离束缚飞出桌面,溅落在她翡翠色连衣裙的下摆上。
“天!该死的!真见鬼……”她刚开始很愤怒,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还不是世界末日,她可以试着把墨迹洗掉。如果洗不掉,或者如果她不想为此烦恼,那么她可以去买一条新裙子。今早,威廉账户所在的银行又送来了一笔钱,这笔钱已和原先的一起,被放置进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他的慷慨没有缩水,也或者可能他没有想起要更改给予银行经理的指示;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攒到的比要花的多,即使她将有一个把墨水溅到衣服上的习惯。
她必须写完她的小说。这类书从来没有出版过,它将会引起轰动。这可是第一本描写真实妓女的书!如果威廉那些自负而又愚蠢的校友可以用他们对上帝的轻微的亵渎而引起轰动,那么可想而知她的书会带来怎样的影响,第一本讲述真实妓女的书!对于真相,这个世界已经等待许久,新时代已经到来;每一年都有一份报告检视贫困程度,这些报告不是浪漫主义的废话,而是以数据研究为基础的。现在唯一需要的,是一部能俘获公众想象力的伟大小说——感动他们,触怒他们,让他们激动,让他们颤栗,让他们恐惧,让他们震惊。这本小说会亲手钳住他们,把他们带到他们从来不敢涉足的街道,把戏剧的幕布扯到后头,让他们看看前所未闻的故事;这本小说会无畏地指向该受责难的人。这样一本小说面世之前,妓女们只能继续在这个可怕的社会恶魔的压迫下窒息,而造成她们悲惨状况的元凶却自由自在……
苏糖盯着风在纸上留下的墨水痕迹。是时候用更有意义的内容覆盖它们了。这个世间所有失足的女人都要靠她来说出真相。“这个故事,”她曾经跟她那些会读书的朋友提过,“不是只关于我的,是关于我们所有人的……”现在,在这间屋子里,坐在这个有阳光照射的书房里,她开始忙活。
“我要死了,苏苏。”这是伊丽莎白在还活着的最后一个晚上对她说的话,那时你还没在希腊街的文具店遇见苏糖。“明早我会变成一堆冻肉。他们会打扫房间,然后把我扔进河里。鳗鱼会吃掉我的眼睛。”
“他们不会把你扔进河里的,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伊丽莎白紧紧抓住她的手,虽有力,却像一袋子被遗弃的骨头。
“你打算做什么?”伊丽莎白喘息里带着嘲弄的语气。“叫我父母过来,还有我的所有亲戚,然后办一个精致的基督徒葬礼,让牧师向他们歌颂我曾经有多美好吗?”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话。”
“耶稣基督!苏糖,你真是个不知羞的骗子。难道你从来不会羞愧吗?”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想要个葬礼,我会来安排。”
“天啊,天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傻话。你就是这样进到西区里的?告诉男人他们的鸟是你所见过里的最大的?”
“你没必要因为你即将死去而侮辱我。”
一阵大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点,但是伊丽莎白的手依旧像狗爪子一样,紧紧抓住她。
“没人会记得我,”濒死的女人说,汗水从她的脸颊上滚下。“鳗鱼会吃掉我的眼睛,没人会知道我曾经活过。”
“胡说。”
“我已经死了,在我第一次向别人张开大腿时,我就已经死了。‘从今往后,我没有女儿’——这是我父亲的原话。”
“他太傻了。”
“一整个人生,会像是小巷里的一撒尿一样,干了,不见踪影,”在病态的昏黄光线下,伊丽莎白的脸颊汗水淋漓,很难说她是否还在流泪。“我试过,苏苏。我用尽最大的努力不进入上帝的坏名单。即使在成为妓女之后,我也尽全力,以免我会错过第二次机会。想想过去二十年的任一天,想想我努力过的,你就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么轻易放弃。”
“我当然知道。所有人都会理解的。”
“没有人来看我,你懂吗?没有人。除了你。”
“我保证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全部都会来。他们只是怕了而已。”
“噢,我确定,我确定。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鸟……”
“你想喝口酒吗?”
“不,我不想。你会把我写进你的书里吗?”
“什么书?”
“就是你正在写的那本。《女人反抗男人》,难道不是这个名字吗?”是这么叫么
“那是很久之前的了。我改过很多次名字了。”
“所以你是打算把我写进去?”
“你想吗?”
“别在意我想什么。你是真的要把我写进去吗?”
“如果你想的话。”
“天啊!苏糖,难道你从来都不懂什么叫羞愧吗?”
注释:①    戈弗雷氏香酒(Godfrey’s Cordial):也称Mother's Friend,流行于18世纪后期与19世纪前期的英美地区,是一种低价秘方药,以赫特福德郡汉斯顿的托马斯·戈弗雷(ThomasGodfrey)为名。其主要受众为婴孩和儿童,作用类似于镇痛剂,用来让病痛中的幼童停止哭泣并进入睡眠。其涉及病症包括普通的焦躁和腹绞痛、以及因急性带血腹泻引起的严重脱水。其成分包括檫木、鸦片、白兰地或精馏酒精、葛缕子籽和糖浆等。在当时有七到八种不同的制药方法。因当时其效果得到人们的高度赞扬,以及其制药过程缺少药师监管并忽视鸦片的副作用,所以成药中鸦片含量经常过量,致死率也很高。②    Priory Close:指一座完整的房屋,内含厨房、洗浴室、房间等住房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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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11-20 12:39:19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11-20 12:41 编辑

Chapter 15 Part 3
苏糖从写字台旁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想要从伊丽莎白那双湿冷而紧握的手的记忆中解脱出来。她紧张地时而握紧自己的手时而又松开,想象着那个垂死女人的汗还留在她的手里,即便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汗水流进她粗糙手掌中的裂缝刺痛着她。她举起双手,调整手掌的角度,让阳光找到它们。尽管她每晚用拉克姆的活力晚霜涂抹双手,但最近她的皮肤还是变得很糟糕。噢,在卡斯特薇夫人家一直会有一罐熊脂供应— —但她无法想象在马里波恩能买到熊脂。
她往下扫了一眼,注意到裙子上的点点墨渍扩散开来,融合成一个十分大的污渍; 她最好换上一件新裙子以防威廉会过来。她合上硬质封面里凌乱的手稿纸页。被划掉的一个又一个的标题向上凝视着她;前几个被墨水涂得很密,已经无法辨识,但之后的仅被敷衍了事的单线划掉。“女人反抗男人”依然是清晰可辨,后面的一个是“来自无名墓地的愤怒哭泣”。最后一个是“苏糖的沉浮”,简直就是潦草、不肯定的、骨瘦如柴的题目。她翻开第一页,看到“所有的男人都一样......“以及一眼瞥到后面的二十到五十个单词。多神奇阿,一篇文章被读上许多遍后就能被这样快速浏览,然而新东西必须逐字逐句费力地阅读。这最开始的一整页几乎能在她脑海里自动播放,就像一台手风琴被猴子嚼碎。
我的名字叫苏糖— —或如果不是,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更好。我是你口中所谓的堕落的女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有跌落,我是被推倒的。卑鄙的人,不朽的亚当,我指控你!苏糖窘迫地咬着嘴唇,如此用力以至于流血了。
两个小时后,苏糖把小说整理好放进抽屉,改为阅读最新的伦敦新闻画报,她又一次洗澡。如今看来,她的生命似乎一半的时间都花在洗澡上,准备梳妆打扮以防威廉真的过来。不是说她认为他值得这样的体贴,你知道的;也并非说她不鄙视他,或者,这个词太苛刻了,不过她至少对他有强烈的反感,……只是,嗯,他对她的兴趣是一件十分有价值的商品,只要她可以,就应该尽可能让它保持鲜活。如果她能使他的感情延续— —他称之为他的爱— —她有一个机会——一生一次的机会— —去欺骗命运。在拉克姆的羽翼下,一切皆有可能......
在她房子里的所有角落中,她待着最自在的空间,要数这个黑色和芥末黄色的浴室——这上过釉的小内室了。其他房间都太大,太空了;天花板太过遥远,墙壁和地板太过光秃秃。她希望房间是舒适的,乱糟糟地堆满了她自己的家具和小摆设,但她太畏手畏脚而不敢买任何东西,况且那是她所不能想象的。
只有这间小浴室,它所有怪异的光泽,让人感觉舒适和精湛:黑色壁纸上的丝带极其适合于长久的凝视,木地板在从上泻下的光线中发光,铜制横杆上的毛巾柔软而舒适,所有小瓶小罐的拉克姆产品欢快得像玩具。最让人舒心的是在她浴缸上方蒸汽形成的潮湿薄雾,像悠然的云朵来回旋转。
她知道,她不该这般经常沐浴,这对她的皮肤不好。这就是为什么她的手作痛和开裂;她需要的不是青春眼霜或熊脂,而是少花时间把自己浸泡在热肥皂水里!然而,尽管知道这一点,每一天,有时一天两次,她还是在浴缸里放满水,把自己泡在里面,因为她爱这样。或者,爱这个词不够正确,那么……是抚慰了她。最近,她非常郁郁不乐,无缘无故就流起泪来,遭受焦虑的折磨,梦见她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童年恐惧。她最近变成那种女人,那种会听到一个男人说“现在,还有什么能阻止我杀了你?”时,会为了让他平息怒气而对他眨眼睛的女人; 她似乎变成一个不能忍受街上的调戏口哨的女孩。
‘你要变得柔软,’她对自己说,而她的声音与艾格尼丝·拉克姆相比,是如此丑陋和刺耳,回荡在浴室的蒸汽声里。‘你要变得柔软,’ 她再次说道,当这句话经过喉咙时,她试图提高自己的声调。轻快,她必须设法去轻快地说话。她只在口齿不清中成功了。”你的声音”,她一边说,一边把海绵扔向脚趾,“听起来像一只禽兽。”
她感到右手强烈的刺痛;从海绵里挤出来的肥皂水渗进她手掌的裂缝里,几乎要钻进那柔软的、几乎出血的嫩肉里。至少在这个意义上说,她是不可否认的比从前更柔软了。
‘噢,威廉,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惊喜!’ 她排练着,试图为变得轻快而再来一次,然后大笑,瓷砖反射回刺耳的声响。她放的一个屁穿过洗澡水向上升腾,包裹着臭气穿破了水面。
她知道威廉今天是不可能来了。社交季就在眼前,(正如他上次来的时候遗憾地向她解释)他将非常苦恼地陷入忙碌了,从一场晚宴到下一场,被“强迫着”带到剧院和歌剧院。
‘谁会强迫你?’她竟敢问。‘艾格尼斯?’
他叹了口气,已经从床上起身,伸手去拿他的裤子。“不,我不能怪她。这个精心设计的游戏,这欢快的舞曲,我们都必须去适应,不论我们喜欢与否……它的规则由比我的弱小妻子更高的权威所设定。我责怪......”(为了对他的匆匆告辞表示歉意,他花了一点时间轻轻抚摸她刚刚洗过的头发)“我责怪这社会!”
在艾格尼丝•拉克姆的卧室里,在艾格尼丝•拉克姆的床上,放着几十张(或多或少)排列成人形的卡片。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艾格尼丝问克拉拉,她刚刚进入这个房间,正皱着眉头思量着这种难解的炫耀行为。
克拉拉靠近看,想知道她的女主人是否在跟她开玩笑,还是只是像平时一样发疯。
“是……邀请函,夫人。“
事实上,那些别扭地被塑造成镶嵌状的细腰大头的邀请函—全是在社交季之前让艾格里斯作伴的邀请。
‘不只是这些,克拉拉,’艾格尼丝说,鼓励她的奴仆去发现潜在的更深层次的象征意义。这可怜的女仆卑微地怀疑自己又被欺骗了,过了好一会,拉克姆夫人将她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还有宽恕,克拉拉,’她说。
仆人点点头,因为解脱而松了一口气。
然而,克拉拉不知道的是,拉克姆夫人是完全正常的,她并没有发疯。对于许多希望参加社交季的女士和先生们来说,由愚人节开始的一个月是如何恼人蒙羞,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在“不可饶恕”的对象之列。五月份举行的晚餐派对和其他“场合”发出的邀请函中,他们收到了一堆类似于“很遗憾不能参加”的回复,而且也没有相互邀请。那样,4月份的夜晚会变得漫长,男人们在自家即将熄灭的炉火旁坐到很晚,用通常只会在破产或者妻子出轨时才会有的眼神呆呆地盯住某处;女人会留起眼泪,策划不起作用的报复。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诸如此类的晚会在5月14日举行,那么在4月14日没有收到花边的请柬便是一道流放令。
社交毁灭不会立即显现:很少有人会在这一年里闪耀在群星当中而下一年就完全被推倒;更常见的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坠落,必须在数字排序上进行极其复杂的计算。对艾格尼丝·拉克姆而言,这种计算方法是没有必要的;大门处处为她敞开。
而对亨利和福克斯夫人来说,四月份的邮件没有带来什么欢乐。他们都分别收到几个邀请— —多于没有,但比以往少了。
他们都把邀请函放进抽屉里,并回复“抱歉未能出席”。比如福克斯太太,她的原因是身体不佳:她不再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尝试所有的站立,漫步,打槌球等等出于本季度需要的活动。她的健康已经显著地在走下坡路,陌生人立刻就能注意到并低声咕哝:“将不久于人世了”。亲朋好友们却仍然被她昔日活力的余影蒙蔽着,只耳语说埃米琳看起来“身体不适”和“需要休息”。他们建议她去享受春日的阳光,没有比这更好的对病态苍白的滋补。“你觉得”,他们会委婉地询问她,“在贫民窟里花费这么多时间对你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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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7-11-20 12:42:35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7-11-20 12:45 编辑

Chapter Fifteen    Part 4

四月第二个周日的早上,福克斯夫人和亨利·拉克姆和往常一样,在做完礼拜后一起走在林中的小道上。
“是这样的,”亨利生硬地说。“我是一个,不因从即将到来的狂欢中被剔除而难过的人。”
“我也不是,”福克斯夫人说。“但这并不是让我们烦恼的,不是吗?我们没有被原谅;我们是被拒绝了。我们会想,这是什么原因呢?我们都那么低人一等吗?我们在圈子之外那么远吗?”
“显然是这样的,”亨利皱着眉,缓慢阴郁地走着。他和往常一样,没有注意到她的挖苦——这是他讨人喜欢的弱点,埃米琳这么觉得。
“啊,亨利,”她说,“我们必须面对真相,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给同伴们的。看看你:你本来可以成为备受关注的领头人物,相反,你拒绝了所有东西,只接受少得可怜的津贴,住的小房子和一个工人的房子一般大。毫无疑问上流社会的人决定了如果让你入他们的门,谁知道下一个拒绝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她注意到亨利脸红了。啊!他为什么这样脸红?他可是比十个“上流社会人士”更有价值啊!
“还有,”她继续说,“你是个不能容忍为了快乐而让上帝靠边的人,还有……额,你必须承认那让你在派对上真的显得很无趣。”
他咕哝着,脸更红了。“额,有一系列的派对邀请我去——在我哥哥家。是我请求不出席的。”
“哦,但是亨利,拉克姆夫人非常看重你!”
“是的,但是在威廉的晚宴上我总是被推到我最讨厌的人的身边,余下的时间我都被迫进行最无聊的交际。今年,我决定了:再不这样了。我碰到柏德利和阿什维尔的次数够多的了。”
“亲爱的亨利,”福克斯夫人笑了。“你可以忽视他们的,他们是豺;你是狮子。一只沉默寡言又温和的狮子,我承认,但是……”
“我没有叫威廉不邀请你。”愤怒让他走得更快,她必须费很大劲来跟上他,她精致的靴子,比他的脚小得多,在鹅卵石上快步前进。
“啊,而且,”她说,轻轻提起裙子的边缘来让她的前进更容易。“我不觉得一个没有吸引力的寡妇有什么市场。还有,如果工作是改造堕落的女人……好吧!
“这是慈善工作,”亨利声明道。“很多上流社会人士都做慈善工作。”她把自己描述成一个没有吸引力的寡妇让他走得更快起来:他必须抑制自己想赞美她的美好的欲望。
“救援协会是慈善机构,我想,”福克斯夫人承认道。“这意味着我们的劳动是不得报酬的。”(随着她在他身边快步前进,她在袖子里摸索着,想要抽出她放在那的手帕。)“尽管我遇到过一些女士,她们认为我一定有拿薪水……好像没有女人会做这样的工作除非她很需要钱。你看,没什么人知道,伯蒂给我留下的到底是富有还是贫穷。啊,流言,流言……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他们来到了一座石桥上,拱起的桥栏墙很低,很平滑干净,可以坐下。直到现在亨利才注意到福克斯夫人很费劲地在喘息,汗水在她苍白的脸上闪闪发光。
“我又一次让你走得太快了,我真是一个大呆子。”他说。
“一点也不是,”她喘着气,用手帕轻轻擦着太阳穴。“今天是个适合轻快散步的好日子。”
“你看起来很疲乏。”
“我受凉了,我想。”她笑着,让他安心。“受凉了, 现在天气变暖了。你感觉到了吗?和往常一样是相反的!”她的胸部像小鸟一般一起一伏,她十分注意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她在句子之间留出快速呼吸的间隙。“你看起来也很疲乏。”
“我最近睡得不是很好。”
“我的父亲有对睡眠非常……有效的药,”福克斯夫人说道。“或者你可以试试喝点温牛奶。”
“我更倾向于顺其自然。”
“说得对,”福克斯夫人说,闭上眼睛来抑制一阵阵袭来的眩晕。“谁知道呢?也许今晚你会睡得像婴儿一样香。”
亨利点点头,双手在膝盖之间紧扣。“上帝保佑。”
他们坐了好一会儿。河水在他们下面悄悄地汩汩流过,这时,另一对去教堂的人穿过桥,以让人难以察觉的手势向他们打了招呼。
“你要知道,亨利,”当路人走过去后,福克斯夫人说。“我在救援协会的姐妹们在极力劝我……社交季的期间少做点工作……多娱乐娱乐……好好享受即将到来的快乐……”她朝东边瞥去,好像她能从这里瞥见伦敦肮脏的贫民窟。“而且现在,离开街道,我什么也没有完成……每天,都有女人来到通道,那里不再有美好生活的希望……只有死亡。”她看向她的朋友,但他的眼睛却低垂着。
亨利盯着他想象中的明暗对照的图画。一个无名的女人,在上千次肉欲行为中未受伤害,最终到达了福克斯夫人所说的那个“通道”——当死亡之虫进入她体内进行决定命运般的性交。从那时起,她注定要毁灭。随着她从人衰退到原始状态,毛发长满她的身体。在她临终之时,仍然死不悔改,她丑陋地长满了毛发,不仅是外阴上的,还有腋下、手臂、腿和胸上的。亨利想象着一只曲线优美的猿,在污秽的床垫上,在痛苦的狂乱中胡言乱语。目瞪口呆的外科医生在高举的颤抖着提着的灯笼下见证了这一幕。那些“野蛮的女人”是从婆罗洲带回来的——很可能和那些性放纵的奄奄一息的受害者没什么区别!毕竟,难道那些臭名昭著的岛屿竞赛不是因为——
“啊,”福克斯太太叹了口气,挺直腰,从小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小衣服刷清理她腰垫上的灰尘。“我们必须要有我们自己私人的小型社交季,亨利,只有你和我。它的亮点将会是对话、步行和有益健康的阳光。”
“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带来更多的愉悦,”亨利肯定地说道,也为她不再气喘吁吁感到高兴。但是,尽管强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福克斯太太的脸还是非常苍白,她的嘴还是无礼地张着,就好像是来自身体的命令,无视端庄体统,将她的嘴唇分开。
苏糖越过自己的肩膀在镜中打量自己的映像,给裙子扣上纽扣。她用了“妓女之钩”——弯曲、长柄的工具,之所以有这个昵称,是因为它能让女人不需要仆人的帮助也能穿上女士的裙子。
在她后颈最后一颗纽扣也扣上后,苏糖往紧紧的衣领里的柔软衬里伸进两只手指,整理卡在里面的头发。她挑选了这条过时的蓝灰色裙子是因为威廉之前没见她穿过这件,所以如果他远远看到她,他也应该认不出她。她的头发,一反常态,从中间分开,在后脑勺挽了一个紧紧的发髻,这样在她帽子下几乎看不到一缕头发。
“这样就可以了。”她判定道。
她厌倦一直等着威廉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没来过一次; 然而,当他真的来拜访她时,他满脑子都在担心着他的秘密生活——对于她而言,是秘密。他所有的朋友和家人都比她要更了解他,他们都不需要用到对他的知识;真是不公平!
当然,她拒绝一直待在暗处。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在房间里闷闷不乐受尽折磨,在火堆前烘干头发,读着报纸,读着关于消费税的问题来准备着那些永远也没有到来的对话,她告诉自己不饿,抵抗着想要占领浴缸的诱惑,威廉越是不带她做一些事,在那个没有她的角色的世界里,他就也是不愿意向她吐露心声。从他过时的香水书中她可以了解到夜来香的酒精提取物,了解桂皮油可以作为肉桂的便宜替代品,但她需要了解威廉·拉克姆比那要多得多!比他准备吐露的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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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8-2-23 12:52:10

Chapter15Part 5
因此,她下定决心:她要跟踪他。无论他去哪儿,她都会跟着;无论他看到什么,她也可以看见;无论他遇到谁,她也会遇见——如果有必要的话,就保持一定距离。他的世界也将变成她的,她都会照单全收任何一点知识。然后,当威廉终于抽出空来看她时,她会将他搂在怀里,让他紧锁的眉头紧靠在她的胸脯上,她会让他震惊于她是怎样仅凭直觉就可以理解他所有的烦恼,又是怎样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需要。通过窥视他的生活,她可以赢得光明正大地分享他的生活的特权。
在出去之前她停了一下,再瞥了眼镜中的自己一眼:她伪装得太好了,几乎连她自己都没认出来。
“完美,”她说道,接着从丑陋却牢固的衣帽架上取下一把阳伞。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威廉如此愤怒地狠踢那个脆弱的东西?他把它扔到街上,第二天它就不见了。会可能是拾荒者把它捡走了吗?马里波恩这种体面的大街上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她走出门外,四下扫了一眼。目之所及,空无一人。
接下来的三天半,或着按她算出的,持续不眠的整整五十五个小时,苏糖都在努力让自己成为威廉·拉克姆的影子。
大部分时间里,她就在他位于切普斯托别墅的房子附近游荡,等待他的出现。她在街上踱来踱去,对着拉克姆家的三面墙学猫叫,不耐烦地转着她的阳伞,以免脚趾头发麻或者走神。威廉正在里面做什么呢?他绝不可能是在和他的妻子和女儿玩室内游戏!或许他是在处理拉克姆的产业文件?如果是,现在霍普桑事件已经解决了,几份文件能花上多长时间呢?拉克姆香水厂是有等级制度的大产业,难道就没有所谓的下属或者部下来处理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儿吗?还是说早餐占用了威廉很长时间?要是他在吃饭上花去半个早晨,难怪他会变得越来越胖。相比之下,苏糖则是每天在来的路上,从小摊贩那买上一个小圆面包或者一个苹果,然后开始她一天的跟踪活动。
幸运的是,在她监视拉克姆家的头几天早上,天气很暖和。园丁时不时在院子里到处看看,自喜于新种下的植株都长在了定好的位置——这也是苏糖不能在同一地点逗留太久的另一个原因。她希望威廉的女儿会在这么暖和的天气里出来玩,但是保姆却一直把孩子看得很紧。苏糖甚至都不确定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有一天早上,当园丁从一楼的窗户伸出头来看时,他喊道:“你好,索菲小姐。”随后一个主管模样的仆人走过来,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之后他便带着歉意缩回去了。所以威廉的女儿叫索菲,除非那园丁是在和保姆打招呼。苏糖熟悉威廉阴茎上的每条脉络,却不知道他女儿的名字,这多让人难堪啊!苏糖无数次假装不经意想从威廉那里套出答案,但每次都失败了,她也不敢冒险直接问出口,以防他会故意回避这个问题。所以,在保姆觉得天气好到足以带小女孩出门之前,索菲·拉克姆这个名字都只是猜测。
第二天,拉克姆女士从前门走出,身边陪着女仆,有目的地向前走。苏糖不由自主地尾随在后,因为艾格尼丝显然是打算去镇上。由于隔得太远,她迷人的声音几乎无法听清,就像在微风中飘荡的花衣吹笛人的笛声一样。但是苏糖决定一直藏身于树荫处,其实她本该跟踪的是威廉。另外,有太多次其中一扇拉克姆大宅窗户的窗帘突然拉开,艾格尼丝就站在那儿,凝视着外面的世界——更多时候,她往往是直直地盯着苏糖刚好在闲逛的那块地方。幸好苏糖带着面纱,并且还额外地撑着一把阳伞,否则拉克姆夫人目前肯定已经记住了她的脸。
不,她是在等的该是威廉。威廉的一举一动以及习惯才是她需要密切关注的。苏糖在这头五十五个小时的跟踪中了解到,威廉虽然宣称自己是特立独行者并持续让他那呆钝的商业对手们保持猜疑,他是个遵从习惯的人。
威廉会在下午两点乘坐去往市里的公共马车。在这三天里,他每天都在指定地点等这种庞大而缓慢的交通工具,然后爬进车厢,面对道路上光照更充足的一侧坐下。而苏糖则总是在最后关头急匆匆地从钢制的马车头上车,然后爬上车顶,坐在威廉的上方。在一天中如此安静的时刻,她和其他一些出于各种原因而没有坐楼下的、不适应环境的乘客共享硬条凳和凛冽的空气,从而避免和一群圆顶礼帽办事员们摩肩接踵的尴尬。第一天陪伴她的,是一群乱哄哄且体态发福的母亲们,她们带着因太好动而在车厢内冒险玩耍的学步儿童们;第二天是一位老人,他带着一个绑着麻绳的六英尺长包裹;第三天,是另一位母亲及她的孩子,四个穿着呆板、带着外国口音兴奋交谈的游客,和一个面色苍白、腕部隆起的年轻男人,他的手里还紧抓着一本黑皮书。
在这第三天的车旅时,苏糖犯了一个错误,她把她的阳伞折叠收起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以为威廉还是会在往常那一站下车,那一站最接近他在艾尔街的办公室。威廉的确是在那一站下的车,但在此之前,那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却被那个带着面纱一身灰装的女士吸引了,觉得她放松的姿态带着前拉斐尔派式的消沉倦怠;当她起身离开时,他殷勤地跳起来帮助她。
“请允许我来帮您吧。”他乞求道,伸出微微紧绷的手臂,眼里闪烁着所有能想象的渴望。
苏糖因生怕正在下车的威廉·拉克姆会转身并朝上看,而在楼梯上犹豫着。
“不用了,不用了,”她小声说道,发觉她自己温柔的嘀咕声只会加深误会。“谢谢你。”她还没来得及下车,马车就又开动了。
不过这段插曲对她来说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她在下一站下车,走回拉克姆的办公室。那是一幢沉闷灰色的建筑,挂着一块装饰着字母‘R’的黄铜牌匾。
威廉每天都在那里花上同样的时间,约摸两个小时,天知道他在做什么。苏糖真希望自己是那间密室墙壁上的一只苍蝇,可是实际上,她却只能在街上游荡,靠数有篷马车来打发时间。
等到了五点钟,在同一家蛋糕店吃完同样的蛋糕后,拥堵的交通稍微好些时,威廉开始回家。苏糖希望他会改变主意去修道院街(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尾随其后,然后假装正在散步,碰巧和他在小路上相遇)。但威廉并没有提前下车,而是一直坐到了切普斯托别墅。
而就在威廉返回拉克姆大宅之后,苏糖真的得到了点小小的回报。
第一个晚上,威廉和艾格尼丝去布里奇洛女士家里吃晚餐,由于该处和他们家只隔十多户人家,他们打算步行过去,苏糖就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谨慎地跟着。她发现,尽管拉克姆夫妇并肩行走,但他俩并没有牵着手;而且他们不仅仅是不屑于挽手走路,更是几乎忽略了对方的存在。威廉松握着拳头挺着肩膀向前走,像是强迫自己去面对一项艰难的挑战一样。
几个小时后,当威廉和他的妻子在昏暗的路灯下走回家时,他俩之间的距离更远了。苏糖庆幸毛毛细雨可以让她躲在她的阳伞下,紧紧地跟着他们。
“晚餐真是好极了,”威廉说道,气氛有点尴尬,“一如既往的好。”
艾格尼丝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快步往前走,她的右手按着太阳穴。
“你在头痛吗,亲爱的?”威廉问道。
“没事儿。”她回答。
他们默不作声地走了一分钟,然后威廉笑了。
“那个叫邦斯的家伙,他真有个性,不是吗?康斯坦丝真是有一群不同寻常的朋友。”
“对,”艾格尼丝回答道,当他俩到达拉克姆家门口时,苏糖也在黑暗中匆匆从他们身旁走过。“遗憾的是,我很讨厌她。一个有头衔的人却这般虚情逢迎、粗野平庸,很奇怪不是吗?” 注释:①PiedPiper:穿花衣的吹笛手。德国传说中的人物,被请来驱逐镇上的老鼠,却拿不到报酬,因而吹笛子把镇上的小孩拐走。②Pre-Raphaelite:前拉斐尔派,也被译为拉斐尔前派,是1848年在英国兴起的美术改革运动,画家们企图复兴拉斐尔以前的艺术以振兴英国画坛。他们创作被称为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前卫艺术”,这一流派的画作特征为:绚烂的色彩、流畅的线条、动人的细节、活色生香又具有灵性的“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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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8-2-23 12:56:49

Chapter FifteenPart 6
对此,苏糖很肯定威廉没有做任何回答。

第二天晚上,拉克姆一家都没有出门。苏糖一个人在拉克姆家周围散步,直到她无法继续忍受愈加凛冽的寒冷,便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回到了修道院街。当她回到那里时,她发现才到晚上八点半,她还以为都快到午夜了。也许威廉还会再来找她!她像只惆怅忧郁的动物在自己房里不安,就好像是她之前在大街上游荡时一样,烦躁不安地在松软的地毯上踱来踱去,直到她沉浸在舒适温暖、蒸汽弥漫的泡澡下。

然而,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她牺牲自己空虚的几小时来监视威廉的决定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威廉在天刚黑时就一个人离开了家,叫了辆马车离开了。这回上帝仿佛站在苏糖这一边,第二辆马车紧接着就开了过来,所以苏糖压根就不用担心威廉会从她的眼皮底下溜走。
“跟着前面的这辆车。”她和她的车夫说,这个车夫笑着脱帽致意。
马车一直开到苏豪区,停在一个叫图克斯伯里宫殿的小剧院外。威廉下了车,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苏糖就在离他二十英尺的地方下了车,在他付钱给车夫的同时,她也正在犒劳她的车夫。接着他踏入了烛光辉映、人声鼎沸的剧院,迅速地在周围扫视了一圈,生怕有小偷的出现,然而他却没有发现紧跟身后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人。
苏糖不明白,威廉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呢?图克斯伯里宫殿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同性恋聚会场所,现在正有两位衣着靓丽的绅士张开手臂欢迎他。有一瞬间,她茫然及厌恶地抿紧了嘴唇:这两个对威廉亲昵地勾肩搭背的浮夸家伙已经成功地从她的床上把威廉勾引到手了吗?这不可能!没有人能比她的口活更棒!
然而,仅隔几秒她的误会就解除了。这两人是博德利和阿什维尔,这三个好朋友是今晚一起来看图克斯伯里宫殿的特色表演——昂桑,双足的帕格尼尼①,在宣传时被誉为“世界上唯一没有双臂的小提琴家!”
苏糖加入了这条混杂的队伍,队里既有辛勤工作的普通人也有穿着华丽的鉴赏家,他们都在排队支付入场门票。尽管苏糖与拉克姆和他的同伴中间只相隔了两个人,她在嘈杂的人声中无法完全听清他们的谈话。
“……如果我没有手臂,”阿什维尔说道,“……印象派画家!”
“对!”博德利大叫道,“特制人造手臂!有一只手就是画笔!”
三个男人捧腹大笑,虽然苏糖没在话里发现任何诙谐的内容。艺术一向不是她的长处;卡斯特薇夫人收藏的所有关于抹大拉的玛丽亚和圣母玛利亚的画像阻碍了她在艺术方面的发展。现在她正排队等待进入一个苏豪区的低级剧院,她心中默念:这是艺术重修。
在图克斯伯里宫殿里,改装过的大小仅能供室内演奏会演出的呢绒大厅现在被用来展览怪人和魔术师。苏糖跟着拥挤的人潮艰难地挪动脚步。他们闻起来真恶心!难道他们就没人洗澡吗?她完全不记得之前有碰到过的如此肮脏的普通人。在沉闷的空气中苏糖调整着呼吸,在威廉和他的朋友们的后一排入座了。
舞台上,一连串的演艺人一点点消磨掉了时间——用平庸的歌声和毫无惊喜的魔术为压轴的表演吊足了观众们的胃口。博德利和阿什维尔大声的抱怨,谈论一些私人的玩笑;威廉被动地忍耐着,就好像他的同伴们是在外出中需要他迁就的孩子们。
终于,剧院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口哨声,一个工作人员把一个巨大的四脚板凳搬上来舞台,放在脚灯旁边。过了一会儿,一把小提琴和琴弓被放在了凳子旁边的红绒垫子上,底下传来了更多的掌声和一些叫好声。最后,昂桑走上了舞台。他个子不高,穿着一套得体的管弦乐团服装,有完整的燕尾下摆,却没有袖子。他的脸部被剃得十分干净,脸部的轮廓更像是猿猴,就像是一只警惕又忧愁的猴子,可以看出他明显不是英国人。他的卷发被大量发油和梳子打造成了一丝不苟的造型。
在完全的肃穆中,昂桑入座后用双脚脱下他的鞋袜;观众中传来的窃笑声对他丝毫没有影响。他把袜子折叠整齐放入对应的鞋子里,然后用脚趾拿起了琴身熟练地把它搁在了左肩上,再用下巴固定住小提琴。他的左腿垂到地面,右脚的脚趾挪到小提琴的琴颈上,直到它们落到指板上的低音区。扭曲变形的昂桑看上去毫不费力地用左脚拿起了琴弓并把它摆在了琴弦上。管弦乐团中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乐团开始了演奏。旋律悲伤轻柔,而且在场的观众都对此耳熟能详,直至双足的帕格尼尼开始演奏。
昂桑的表现非常糟糕,让听众们不禁颤栗,甚至让整个剧院愤慨。这音乐简直是被糟蹋了!然而同情还是到来了,在观众为这个矮小残疾人正在演奏的奇景所激动的同时,尽管这位演奏家有着如同猿猴般的脸部轮廓,他皱起的眉毛也被大量松垮的卷发所遮掩,但这些并没有影响他摆出骄傲而忧郁的神情。大约二十多分钟后,昂桑已经拿出竭尽了他的所有本领,这时听众们的情绪却已然悄悄转变了,很多顾客——包括苏糖——都已不明原因地湿润了眼眶。在乐队最后高潮的余音中,昂桑演奏了最后一个华丽的颤音,随后他的脚猛地一动,小提琴和琴弓都掉在了他的膝上。他发出了一声满含成功喜悦或是挣扎痛苦的惊人呐喊,随后他俯身向观众鞠躬,甚至露出了他最底层的头发。雷鸣般的掌声在大厅中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哈哈!”博德利痛快地大叫,“真是太棒了!”
之后,博德利、阿什维尔和拉克姆三位男士在苏豪区的大街上四处闲逛,喝得醉醺醺的。虽然下着蒙蒙细雨,但这三位都兴致高昂;他们都同意昂桑的表演值得票价——这种情况很少见,毕竟在这个世界,他们所得到的往往无法满足之前给予他们的承诺。
“那么,朋友们,”威廉发声了,“在这样的高……高……潮之后,再怎么则(折)腾肯定都没意师(思)了。我要回家了。”
“我的天哪,博德利!”阿什维尔大声喊道,“你听到了吗?”
“我们来一发也不能让你留下吗,比尔?”
“你是肯定不行的,菲利普。”
“真绝情。”男人们越走越慢,几乎停在了原地,这让苏糖有机会在阴影中移动,离他们越来越近,直到她隐藏在一个仅能容下她的裙子的死胡同里。在她屏息凝神地去偷听他们的对话时,她的面纱已经被呼吸打湿,背上也出了满满一身汗。
“哎呀,是春天了,比尔,”博德利说道,“伦敦女人的阴道都为你绽放了。你就没闻到它的香味吗?”
拉克姆滑稽地耸了耸鼻尖,闻了一下。“马粪味。”他极为肯定地宣布,就好像是在分析香水制造的成分,“狗屎味,啤酒味,雪茄味儿,煤烟味,牛油味,烂白菜味,啤酒味——我之前是不是已经缩(说)过了?马卡发油味,是我头发上的。连一盎司阴道的香味都没有,先生们;比一打兰②还扫(少)。”
“喔?正好提醒我了,比尔,”阿什维尔说道,“有一件事博德利和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你还记得我们见到大弗拉特利的那个晚上吗?后来,我们在伦敦又狂欢了一会儿,有个女孩儿被描述得天花乱坠的……” “舒(苏)糖,我记得是她,对吧?”威廉此时醉醺醺的,听上去漫不经心。
“可奇怪的是,博德利和我去了她的房子,但当我们到达时,却被告知她不在家。”
“你们这些可怜的骗子,”威廉嘲笑道,“我不是早警告过你们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吗?”
“对,我记得你说过,”阿什维尔接口道,“但是在那个晚上过了之后,我们又试了第二次……”
“——还有第三次,”博德利插嘴,“是在几周后……”
“我俩只得到告知说这个女孩苏糖已经被‘除名’了!‘一个有钱人已经包养她做情妇了。’那位女士告诉我们。”
注释:①帕格尼尼(Niccolo Paganini):意大利小提琴演奏家,作曲家。代表作有《威尼斯狂欢节》、《爱的场面》等。②打兰:古希腊重量单位。符号为dr,16打兰=1盎司。通常用于指少量的酒,尤指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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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林卡 发表于 2018-2-23 12:58:03

本帖最后由 小山林卡 于 2018-2-23 13:02 编辑

Chapter 15 Part 7
苏糖呼出的气氤氲在面纱中,在忽然之间变得难以忍受的湿润,她笨拙地将面纱往后别在帽子上。
“真可惜啊,”威廉怜悯地嘲笑道。“在最后一刻被击败了!”
苏糖慢慢地把脸向前倾,多亏了这场雨,使她的脸颊不再那么热,以免她自己在阴暗通道里的气息暴露了自己。
“是啊,但是,令人疑惑的是,是谁?到底是谁呢?”
这些男人现在都在她的视线之内;幸运地是,他们都在看别处。威廉在大笑着,多么令人印象深刻的演技啊! “我确信绝非是我所认识的人,”他说道。“我认识的所有富豪都是十分正派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求助于你们,是希望得到宽慰! ”
“但说真的,比尔…… 你是否听到了传闻……”
“……关于去哪里找这个女孩……”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她的主人何时才会厌倦她……”
“我们仍然渴望尝试一下。”威廉再次大笑道。
“哎呀:所有的这些消息——是因为有人去了伦敦的莫尔胥费里斯而得知的。啊,这就是广告的影响力!”
“我们确实是什么也不想错过。”柏德利承认道。
“这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诅咒。” 阿什维尔认为。
“现在,朋友们,晚安了,”拉克姆说道。“今晚真是十分令人愉快啊!“
拉克姆握了握博德利带了手套的手并轻拥了他,柏德利在三人中属他口哨吹得最好,他随后便脱下一只手套,将食指和拇指放入嘴里,为威廉唤来一辆马车。
“真是不胜感激,”威廉说道。“我必须回家了。”
“当然,当然。我们也确实需要……需要什么,阿什维尔?”
这两个亲密伙伴正游游荡荡地走入黑暗中,剩下拉克姆站在灯杆下,期望能立刻得到解脱。苏糖在他的后头对他进行评鉴:他双手环抱着自己,当他赤身裸体时,就在他背上的那异常突起的尾椎骨半隐半现地出现在臀部中间。他似乎比她记忆中的还要高;他瘦长而深黑的影子倚躺在煤气灯照亮的鹅卵石路面上,直直地投向她。
“我们也是时候躺在床上了,”柏德利在说——或者是阿什维尔?现在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声音也渐渐变得微弱。
“确实如此。还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不如去特里梅因夫人那儿。”
“那里的酒不怎么好。”
“确实,但是那里的女孩却是最上等的呀。”
“你说他们能让我们带自己的进去吗?”
“我们自己的女人?”
接着他们就消失了 。威廉纹丝不动地站了几秒,他把头抬起望向天空,好像在听是否有马车向这边驶来。然后,令人吃惊的是,他啪地把一只手放在灯杆上,绕着它缓慢地旋转,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在玩耍一样。当他用手进行着这有限的周游时,他咯咯地笑着,而另一只手在空中挥动着。
“放弃吧,你们这些笨蛋!”他喊叫道。“她已经离开了……她躲着你们……她躲着你们所有人!再也没有人可以触碰她……”(他仍在绕着灯杆旋转。)“没有人!”接着,他再次大笑起来,这时一辆马车向他驶来。
苏糖等到他上了马车,才从她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他欢快地叫喊道“切普斯托别墅,诺丁山!”从而让她知道已经不必着急地跟着他。他是要回家睡觉——所以,最后,她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随着咔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她缓缓地走到光亮的地方。她的肌肉因长时间紧紧绷得像弓弦一样而全然冻结了,致使她的一条腿完全麻痹了。她的裙摆的两面都被狭窄小巷墙壁上的灰尘弄脏了,污黑在白色的材质上闪闪发光。然而,她去兴奋无比,拉克姆是她的!
她蹒跚地走在路上,当快乐的感觉再次抵达她的神经,她一边咕哝一边开心地笑着,多么渴望能快点回到家里温暖的浴室,她知道她今晚会睡得像婴儿那样舒坦。她试着吹口哨叫来一辆马车,但是在她噘起嘴时,她忍不住再次露齿并咯咯地笑起来。她不停地笑着并匆匆朝大街走去。
在路上,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从对面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个很魁梧的男人,是通常意义上的花花公子,微风吹过,一阵酒味扑鼻而来。当他向下望的眼睛看到一个女人摆动的裙摆迎面而来。他好奇地抬起头。他肥胖的这一特征让苏糖立刻醒悟过来,即便她不能回想起自己之前是否曾经当着他的面注视过他。
“这不是……不是苏糖吗?”他结巴地说道,摇摇晃晃地站着。“我慷慨放荡又十分迷人的女人,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求求你,带我上你的床吧,哪里都可以,快帮我把这挺立的欲望解决了! ”
“非常抱歉,先生,”苏糖说道,当她匆匆经过他时向他微微鞠了躬,她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已经决定去当一个修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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